潜艇悬停在海床之上，探照灯的光束像一根细线，穿进前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李大锤的手还搭在舱门开关上，刚才那句“走吧”刚落地，就被仪表盘“嘀——”的一声给截了胡。
“前方三百米，生物信号密集。”碎星盯着声呐屏，眉头一跳，“不是鱼群，也不是鲨，是……一群会发光的东西？”
梵蒂凑过去看了一眼，绿纹在耳后轻轻一颤。她没说话，但教鞭已经在掌心转了个圈，啪地拍在控制台上：“别靠近。”
“为啥？”李大锤脖子一伸，“那不是珍珠吗？漂在沙地上，一颗一颗的，跟夜市烤串摊上的灯串似的。”
“它们在共振。”梵蒂指了指频率表，“和你那破叉子一个调。”
李大锤立马从裤兜掏出叉子，果然，尖儿正微微发蓝，像是泡了荧光剂的牙签。他咧嘴一笑：“导航仪升级了，现在带夜景模式。”
“你当这是旅游打卡？”碎星翻白眼，“刚才那群鲨鱼撞咱们跟撞情敌似的，你还想顺路捡纪念品？”
“这叫科研采集。”李大锤振振有词，“再说了，万一这是海底灵巢的门铃按钮呢？按一下，自动开门，还送欢迎礼包。”
他不等回应，三步并两步冲到外舱观察窗前，脸都快贴上玻璃了。那片珍珠确实漂亮，蓝光柔和，缓缓浮动，像是被看不见的水流托着跳舞。更绝的是，每颗珍珠的光闪动频率，竟然和他左肩胎记的温度变化一模一样。
“我胎记不是坏了吧？”他扭头问，“以前只是烫，现在连节奏感都有了。”
梵蒂没理他，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划了几下，调出能量场图谱。刚打开，警报就“呜”地一声拉长音。
“磁场扰动！”碎星一拍桌子，“珍珠群在动！”
话音未落，那片原本散落的光点突然整齐排列，形成一个扇形图案，和潜艇里那张烧焦纸片上的符号，分毫不差。
“我靠。”李大锤瞪眼，“这珍珠还会排练团体操？”
“退后。”梵蒂一把拽住他后领，“别——”
可晚了。
李大锤已经顺手抄起舱壁挂钩上的机械臂遥控器，按下伸出键。机械臂慢悠悠探出去，指尖夹住一颗最小的珍珠，轻轻一捏。
珍珠在他夹子里瞬间熄灭，像被掐灭的烟头。
紧接着，整片海床猛地一震。
“地动了！”碎星扑向仪表盘，“不，是沙层在翻！”
只见前方沙地轰然炸开，数十只巨龟破土而出，甲壳泛着金属冷光，脑袋比潜水艇的舱门还宽，眼睛通红，像是被人强行灌了十瓶功能饮料。
“这他妈是海龟还是坦克？”李大锤话音未落，第一只巨龟已经撞了上来。
咚——！
整个潜艇像被铁锤抡了脑门，所有人东倒西歪。警报红光闪成disco灯，氧气循环系统“咔”地卡了一下，读数往下掉。
“右舷焊点崩了！”碎星扑到窗边，“又漏了！”
“不是说用口香糖补过吗？”李大锤一边喊一边扑过去拿胶带，“白月魁的口香糖是薄荷味还是草莓味？能抗龟撞吗？”
“没用。”梵蒂已经启动作战服，银光一闪，教鞭变匕首，从舷窗射出一张光网，罩住最前面三只巨龟。可那玩意儿就跟挠痒痒似的，巨龟甩了甩头，网直接崩成碎片。
“它们不是攻击。”李大锤突然喊，“它们是……护崽！”
“啥？”碎星一愣。
“你看它们撞的方向！”李大锤指着窗外，“全冲着珍珠灭的地方去的！咱们动了它们的宝贝！”
话音刚落，又一只巨龟横着撞来，潜艇整个翻了个身，李大锤被甩到天花板上，头咚地撞在通风口。
他晃了晃脑袋，正要骂娘，眼角余光却扫到一只巨龟的背甲——在强光照射下，甲壳上赫然刻着一道符号，和他那叉子上净化舱残留的标记，一模一样。
“我操？”他揉了揉眼，“这龟背上还贴了保修标签？”
“别发呆！”梵蒂一脚踹开控制台前的杂物，铠甲能量全开，银光顺着管线注入推进器，“准备规避！”
“规避个屁！”碎星抓起最后一支震荡箭，“我箭都快射完了，你让我拿屁股弹琴？”
李大锤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把叉子往地上一插：“等等！既然珍珠是它们的命根子，那咱们试试反向操作！”
“你又要干嘛？”梵蒂回头。
“模仿！”李大锤抓起红袜残片，绑在叉子尖上，然后用手指在控制台敲出刚才珍珠熄灭前的闪烁节奏，“它们不是护宝吗？咱们给它们来个‘我也懂你们语言’！”
他一边敲，一边哼：“哒-哒哒-哒，哒-哒-哒……”
叉子随着节奏震动，红袜残片在电流中微微发亮。
窗外，巨龟的动作居然真的一顿。
“有效？”碎星瞪眼。
“再加点料！”李大锤把胎记贴在叉子柄上，咬牙，“灵核共振，启动！”
胎记发烫，叉子蓝光暴涨，嗡鸣声顺着潜艇外壳传出去。
巨龟群集体停下，头颅低垂，像是在听一首诡异的安眠曲。
“我成海龟DJ了？”李大锤咧嘴，“下次开个海底蹦迪专场。”
可就在这时，梵蒂耳后绿纹猛地一闪金边，随即恢复正常。她膝盖一软，扶住墙才没倒下。
“你没事吧？”碎星扶她。
“没事。”梵蒂咬牙，“继续前进。”
李大锤还想嘚瑟，突然发现窗外的巨龟开始缓缓退回沙层，动作整齐，像是收到统一指令。而那片珍珠，彻底熄灭，沙地重归黑暗。
“走了？”碎星松了口气。
“不对。”梵蒂盯着外部磁场读数，“磁场紊乱，推进器无法重启。”
“啥意思？”李大锤摸着胎记，“咱现在是海底漂流瓶？”
“意思是。”碎星调出撞击前的影像回放，“这些龟的出现位置，和珍珠熄灭的顺序完全对应。不是随机，是……响应。”
“响应啥？”李大锤问。
“封印。”梵蒂低声，“它们在守着什么。而我们，动了封印的钥匙。”
李大锤低头看着手里还发烫的叉子，又摸了摸胎记：“所以这玩意儿不是导航仪，是开锁器？”
“有可能。”碎星指着影像，“你看，每颗珍珠灭掉，就有一只龟出现，像是……激活机制。”
“那咱们刚才不是捡珍珠。”李大锤苦笑，“是按了警报按钮。”
舱内陷入短暂沉默。氧气读数还在缓慢下降，推进器毫无反应，外层玻璃外，黑得像是被泼了墨。
李大锤忽然咧嘴一笑：“要不……我再碰一颗？说不定能触发‘一键修复’？”
话音未落，脑门“咚”地挨了一教鞭。
“疼！”他捂头，“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胎记都快替我哭出来了。”
“你再动一下。”梵蒂收起教鞭，“下次打的是命门。”
碎星调出最后的能源数据：“电池还能撑一个半小时，氧气两小时。我们得想办法。”
“等等。”李大锤突然蹲下，把耳朵贴在舱底金属板上，“你们听。”
舱内安静下来。
从金属传来的，是一阵极低的嗡鸣，像是某种信号，断断续续，带着节奏。
“这声音……”碎星眯眼，“和刚才叉子共振的频率，一样。”
“不止。”李大锤抬头，“它在变。”
他掏出叉子，放在掌心。叉子尖开始微微跳动，蓝光一闪一灭，像是在回应什么。
“它在接收信号。”梵蒂盯着他，“来自海底深处。”
“所以珍珠不是终点。”碎星喃喃，“是中继站？”
“或者信标。”李大锤咧嘴，“咱们刚才不是按了警报，是发了条朋友圈，现在有人回评论了。”
“谁？”碎星问。
李大锤没回答。他盯着叉子，蓝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胎记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一片，而是从中心向外扩散，形成一道微弱的光纹，和巨龟背上的符号，轮廓一致。
“我靠。”他摸着肩膀，“这玩意儿……开始认亲了？”
碎星忽然想起什么：“刚才龟群退散前，有一只，甲壳上的符号，是不是和叉子上的净化舱标记一样？”
“对！”李大锤一拍大腿，“我还以为是贴膜贴的！”
“净化舱是白月魁处理的。”梵蒂声音低了下来，“而净化舱的能量源……来自初代猎荒者遗物。”
“所以这些龟。”碎星倒吸一口冷气，“不是普通变异生物？”
“不是。”梵蒂耳后绿纹又闪了一下，这次是翡翠绿，“它们是守卫。”
舱内陷入死寂。
只有叉子还在震动，蓝光越来越强，像是在催促。
李大锤盯着它，忽然笑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误闯了人家的祖坟，砸了人家的长明灯，还顺手摸了人家的传家宝，现在人家派了族老来查监控，发现是我们干的，正准备上门讨说法？”
“差不多。”梵蒂站起身，“准备战斗。”
“可咱们动不了。”碎星指着推进器，“潜艇瘫了。”
“那就等。”梵蒂走到窗前，盯着那片漆黑的沙地，“它们还会回来。”
李大锤把叉子插回裤兜，拍了拍：“行，那我先写个遗书——‘本人李大锤，死于手贱，葬礼上请播放〈好运来〉，袜子穿新的。’”
碎星翻白眼：“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已经很正经了。”李大锤耸肩，“我都把遗言押韵了。”
就在这时，潜艇的老旧AI突然发出一段断续的语音：
“检测到……初代猎荒者……生物信号……”
“来源……未知甲壳生物……”
语音戛然而止。
三人对视一眼。
李大锤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烫的胎记，轻声说：
“所以这玩意儿不是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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