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液态银渗进晶簇裂缝时，我听见了心跳声。
不是幻觉。那些嵌在晶壁里的心脏化石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搏动，表面剥落的钙质碎屑在月光里浮沉。我伸手去碰最近的那枚化石，指尖刚触到冰冷表面，整片晶簇突然炸开星尘。
“别动！”周野的机械臂咔嗒变形，三根探针抢先刺入我手腕。但那些星尘已经顺着血管往上爬，皮肤下亮起蛛网状的蓝光。
我的指骨正在汽化。确切地说，是在分解成某种发光的雾状物质，能看见记忆碎片在雾里闪回——五岁那年折断的蝴蝶风筝，医学院解剖课上第一次握手术刀的颤抖，还有上周被陨石雨击穿的隔离舱。
“量子重构。”周野的机械臂冒出十几把微型工具，他咬着能量焊接器说话时火星四溅，“你现在是星云物质载体。”
小林美樱的投影突然从天花板降下来。她怀里抱着那台改造过的全息摄像机，镜头对准手术室方向：“星儿在给CT机做手术。”
画面里，半透明的小姑娘正踮脚触碰无影灯。她手指穿过金属外壳的瞬间，整台机器嗡鸣着亮起星斑，像被撒了把银河的碎屑。隔壁床的心电监护仪突然自己跳起来，电极贴片扭动着爬向病人胸口。
我低头看自己正在发光的小臂。皮肤下流动的已经不是血液，而是某种会呼吸的星云，每次脉搏都带起细小的星旋。周野突然用液压钳夹住我肩膀：“疼吗？”
“没感觉。”我试着弯曲手指，星尘随之聚散，“就像在操作别人的身体。”
晶壁深处传来更多心跳声。这次连地板都在共振，那些沉睡亿万年的化石正在集体苏醒。周野的机械臂突然暴长两米，尖端喷出的量子泡沫迅速凝结成环形支架：“萨菲亚说得对，基因觉醒是连锁反应。”
小林美樱的摄像机突然发出警报。镜头里，星儿正把整条胳膊插进核磁共振仪，仪器外壳浮现出神经脉络般的金色光路。“她在教设备进化。”小林美樱的投影开始频闪，“院长说这些器械会变成新的生命体。”
我胸腔突然发烫。低头看见星云物质在心脏位置形成漩涡，有东西正从记忆深处浮上来——塔里克院长演示过的星之种图谱，那些分形图案现在正烙在我发光的肋骨上。
周野突然拽着我往后跳。刚才站的位置裂开晶刺，裂缝里涌出沥青状的暗物质。他机械臂上的量子工具组全部过载冒烟，却咧着嘴笑：“这下有意思了。”
手术室方向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透过小林美樱颤抖的投影，我看见所有医疗设备都在自主移动，它们的钢铁外壳上爬满发光纹路，像刚获得神经系统的机械婴儿。
星儿飘到CT机顶上坐着，晃荡的小腿洒下星芒。她每踢一次脚，就有台设备发出共鸣的嗡鸣。
我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画出分形几何。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发光线条，和院长研究室墙上的星之种图谱一模一样。
指尖的星轨还在延伸，那些发光的线条突然被什么力量牵引，猛地转向门口。
塔里克的白袍下摆扫过门槛，身后跟着个戴护目镜的少年。那孩子突然摘下护目镜，浅色瞳孔剧烈收缩：“院长！他体内有两条交叉的星轨！”
我下意识捂住胸口。星云物质正在肋骨间形成双螺旋结构，像被拆散的DNA链。
“简宁，这是能看见能量流动的星语学员。”塔里克弹了下手指，训练场的沙盘突然浮到半空，“试试教他引导星之种。”
我刚张开嘴，一段旋律自己溜了出来。是小时候外婆哄睡时哼的调子，带着陈旧的摇篮弧度。
沙盘里的细沙突然沸腾。
颗粒们跳起来又落下，在盘底拼出精确的太阳系模型。土星环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某粒沙子突然弹到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太阳耀斑爆发。”少年蹲下来戳火星，“老师您的声波能激发硅基物质记忆。”
塔里克的白袍无风自动。他手腕上的星纹投影出复杂公式：“简宁，唱下去。”
我又哼了几个音节。沙盘里的地球突然裂开，涌出蓝绿色沙瀑。那些沙子在空中组成双链结构，和正在我胸腔发光的东西一模一样。
护目镜少年突然惨叫。他捂住眼睛跪倒在地，指缝里渗出星尘：“太亮了...老师体内的星轨在复制！”
周野踹开仓库门冲进来时，我正把少年护在臂弯里。他的睫毛结出冰晶，呼出的白气里飘着微型星团。
“让开！”周野甩过来个用易拉罐改装的离心机。那玩意儿在落地瞬间展开成医疗舱，八条机械臂哗啦啦弹出。
我低头看少年发光的眼角膜。那下面有东西在游动，像困在琥珀里的银河。
“是星之种的共鸣反应。”周野把橡皮筋缠在少年手腕上，那些彩色橡皮筋立刻熔化成导体，“妈的，车库里的曲率引擎也是听到你唱歌后自己组装的。”
我猛地抬头。车库方向传来高频震动，十几个瓶盖正悬浮在周野的工作台上方，排列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少年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瞳孔变成两个微型黑洞：“老师...猎户座...”
病房区的警报器炸响。
我们冲进走廊时，整面墙都在发光。那些星之种携带者的梦境被投射在墙体上，每个睡眠中的病人都变成了星座投影仪。
相同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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