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拖地的声音在密道尽头戛然而止。
沈清棠背脊绷紧,目光未离柳相。他站在火光边缘,手中明黄卷轴缓缓展开,袖口纹金线,步履沉稳如入自家厅堂。她右手悄然滑向腰间,七根银针已就位,指尖触到最短那根的凹槽——这是她验尸时的习惯动作,能让她心静。
楚昭珩靠在石槽边,肩头还留着云清扬被刺穿的血迹。他喘息粗重,掌心毒纹泛红未退,可眼神已从混乱转为冷厉。他盯着柳相,喉间滚出一声低笑:“你倒是会挑时候。”
“我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年。”柳相轻声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从你母亲死在将军府那夜起,我就知道,终有一日,你们会聚在这里。”
沈清棠不动声色将鹿皮手套按上楚昭珩手腕,压住那处躁动的毒纹。她低声说:“别开口,血还没稳住。”随即抬眼望向柳相,“你说我母亲不知道,那你现在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柳相笑了。还是那种熟悉的笑,像春风拂面,却让人骨头发寒。他举起诏书,正面对准三人:“这是先帝亲笔改立的传位诏书,废长立幼,钦定北疆藩王楚昭珩继统大业——你们猜,是谁逼他写的?”
石室嗡鸣一瞬。
沈清棠瞳孔微缩。她早知遗诏有异,但从未见过这份“改立”之书。她迅速取出怀中残卷,将其平铺于石槽之上,与柳相手中诏书遥遥相对。两份文书尚未接触,墨迹竟自行浮动,仿佛感应到了彼此的存在。
“你不必比。”柳相缓步上前,“我知道你在找什么。那份‘非嫡出,宜隐’的批注,是假的。是我亲手加上的。真正的遗命,就在这份诏书里。”
沈清棠冷笑:“那你为何不早拿出来?非要等到今日?”
“因为时机未到。”柳相目光扫过她,“换魂蛊必须分裂,双生血脉必须共鸣,北斗阵才能开启。而开启之后……需要一个祭品。”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母亲当年不肯交出布防图,所以我杀了她。如今你继承了她的血,也该继承她的结局。”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剑锋出袖,直取沈清棠心口。
她早有防备,左手一抖,将军府令牌弹出,堪堪格开半寸。剑尖擦过衣襟,在胸前划开一道浅痕。她顺势后撤,右手指间银针已蓄势待发。
可柳相速度更快。第二剑紧随而至,毫无花哨,直刺咽喉。
就在针与剑即将相撞之际,一道黑影猛然扑前。
楚昭珩撞开沈清棠,肩头硬生生接下这一剑。利刃贯穿皮肉,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石槽中的遗诏上。血珠落地未散,反而自发滚动,排列成七星之形,与他腕间朱砂痣遥相呼应。
整座密道骤然震动。
地面裂纹蔓延,蛛网状符文自石缝爬升,迅速覆盖四壁。中央铜鼎轰然震响,锈壳剥落,露出内里刻满的古老星图。北斗七星位逐一亮起,蓝光冲天。
“血祭开启了。”云清扬靠墙而坐,声音虚弱却清晰,“快锁阵眼,不能让他抢控血脉之力!”
柳相见状不惊反喜,竟主动割破手腕,将血泼向石壁。鲜血触及符文,立刻渗入其中,顺着星轨流向铜鼎方向。
“晚了。”他冷笑道,“这阵法本就是我设计的。只要双生子同在,血引即通。我不需要你们同意——我只需要你们的血。”
沈清棠咬牙,飞身跃至石槽中央。她抽出柳叶刀,毫不犹豫划破手腕,任由鲜血注入北斗第七星位。血流如注,瞬间激活整个阵图。蓝光暴涨,形成一道环形屏障,将柳相的血流隔断在外。
“楚昭珩!”她厉声喝道,“锁住他气息!用你的血压住阵枢!”
楚昭珩强撑起身,苍梧剑插入地面阵眼。剑柄七星纹与血阵共振,发出低沉嗡鸣。他额头青筋暴起,肩头伤口不断渗血,可握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两股力量在空中对冲。
石壁裂痕加剧,碎石簌簌落下。整个密道摇晃不止,仿佛随时会崩塌。柳相被反噬之力震退三步,手中诏书一角突然燃起幽蓝火焰,迅速吞噬字迹。
“不可能!”他怒吼,“这阵法明明归我掌控!”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沈清棠站在血阵中央,手腕仍在流血,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你操控的是血脉,可决定生死的,是人心。”
柳相猛地抬头,眼中杀意暴涨。他不再看诏书,而是死死盯住她:“你以为你能赢?你不过是个死过一次的人。重生又如何?你不该回来的。”
“我不该回来?”沈清棠冷笑,“那你告诉我,是谁在我母亲棺木里放了半块虎符?是谁让乌兰十六年如一日监视将军府?是你毁了我的家,逼我走上这条路——现在问我为何回来?”
柳相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是为了她。”他低声说,语气竟有一丝罕见的波动,“她本该是我的。可先帝夺走她,还让她为你父亲生下孩子。我忍了二十年,看着你们一家风光,看着她含恨而终……我不甘心。”
沈清棠怔了一瞬。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前世通敌案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不是因为权力,不是因为阴谋,而是因为一个男人扭曲的执念。
“所以你就杀了她?”她声音冷得像冰,“用蛛网毒一点点折磨她?然后嫁祸给我父亲?”
“她若肯跟我走,就不会死。”柳相眼神疯狂,“而你——你根本不该存在。”
他再次举剑,直扑而来。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沈清棠,而是阵眼中的楚昭珩。
沈清棠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逼近。千钧一发之际,楚昭珩猛然抬头,眼中蛛网纹彻底扩散,几乎占据整片眼白。他左手狠狠拍向地面,以自身精血催动阵法最后一层封印。
蓝光炸裂。
整座密道剧烈震荡,石顶碎裂,尘土倾泻而下。柳相被一股无形之力掀飞,重重撞在墙上,口中喷出一口黑血。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脚已被符文锁链缠住,动弹不得。
“你……你们……”他嘶吼着,“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阵法一旦启动,就再也停不下来!它会吞噬所有沾染血脉之人!”
沈清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血还在流,可血滴落处,竟开始凝结成细小晶粒,如同珍珠。她左肩胎记微微发烫,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楚昭珩靠在剑柄上,呼吸沉重。他望着柳相,声音沙哑:“你说我母亲不知道真相……可你知道吗?她临死前,留下一句话。”
柳相瞪着他。
“她说——”楚昭珩一字一顿,“‘昭珩吾儿,活下去’。”
柳相浑身一震,脸色骤变。
就在此时,云清扬艰难撑起身体,指着石壁裂缝:“快看……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
在剧烈震动后的石壁深处,一道新的刻痕浮现出来。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图案,而是一组交错的线条,像是某种逆转之术的核心脉络。血光流转间,隐约可见“蛛网毒”三字残影。
沈清棠踉跄上前一步,伸手触碰那道刻痕。指尖刚及石面,整条手臂猛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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