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眼中渗出的血线尚未干涸,沈清棠指尖一颤,银针已横在胸前。她没有回头,却能感知到身后气息的变化——那股熟悉的艾草味正从密室角落悄然逼近,不带杀意,却压得人呼吸发紧。
楚昭珩的手指还在抽动,眼皮下的眼球剧烈滚动,似被什么力量拉扯着无法醒来。而那股艾草香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三步之外。
“你早该知道,这毒不是单向的。”云清扬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风。
沈清棠没应声,只将银针缓缓收回袖中。她记得这个人——每月十五送来药丸的药王谷主,戴着半截面具,说话时总带着几分研究般的冷静。可此刻他站在这里,在柳相离去之后,未受火油灼伤,也未被阵法排斥,仿佛本就属于这座密室。
她低头看向楚昭珩掌心。那道蛛网状的毒纹正微微泛红,裂痕深处有暗色液体缓缓渗出。几乎是同一瞬,云清扬右腕衣袖滑落,露出一段枯瘦的手臂,其上赫然盘踞着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路,颜色更深,边缘已蔓延至小臂内侧。
两道毒纹,如出一辙。
沈清棠猛地抬眼:“你和他……同源?”
云清扬没有否认。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抚过毒纹,动作近乎怜惜。“二十年前那一夜,我亲手把药灌进他嘴里。我以为能救他,结果……是把他推进了更深的牢笼。”
沈清棠呼吸一滞。她迅速划破指尖,将血滴入楚昭珩掌心毒纹裂缝。鲜血刚触皮肉,竟自行拉出细丝,如蛛丝般向四周延伸。与此同时,云清扬手腕上的纹路骤然发烫,泛起幽蓝微光。
二者之间,隐隐形成一道无形牵引。
她立刻取出千机验骨针,鹿皮手套裹住针尾,针尖轻点两人毒纹交汇处。刹那间,银针通体滚烫,蓝光顺着针体窜入地面石缝,整座密室的墙壁开始震动。
蛛网状纹路自地底爬升,迅速覆盖四壁,像活物般蔓延、交织,最终汇聚于中央铜鼎上方。石壁表面浮现出扭曲的人影,低声呢喃:“双生共命,一死俱亡。”
楚昭珩猛然睁眼。
瞳孔已化作蛛网状,漆黑纹路从中扩散,直贯眼白。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弹身而起,直扑云清扬咽喉。可在触及对方脖颈的瞬间,一股无形之力将他狠狠震开,重重摔回石槽边缘。
“别碰他。”沈清棠挡在两人之间,柳叶刀横于胸前,“你现在不是在对抗敌人,是在触发诅咒。”
楚昭珩喘息粗重,右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早就……”话未说完,他忽然盯住云清扬裸露的手腕,声音陡然冷下,“你也有这个?”
“不只是我。”云清扬缓缓摘下残破的银质面具,露出一张苍老却轮廓分明的脸,“你也一样,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种下了它。”
沈清棠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向铜鼎。鼎面锈迹簌簌剥落,显出古老篆文:“孪生同胎,血封其咒。”
她心头一震。
《刑狱图录》残卷中有过类似记载——双生子若生于皇嗣之家,恐争权乱政,故以秘术分离血脉,施加共命之咒。一人活,则另一人承痛;一人死,则二人皆亡。
她迅速取出两根银针,分别刺入楚昭珩与云清扬心口胎记边缘,再将自己的血抹在针尾,形成三角连通。
幽蓝强光轰然炸开。
整面石壁裂成两半,露出两个并列凹槽,槽底刻着两个名字——
**昭珩**
**昭明**
空气凝固了一瞬。
楚昭珩死死盯着那两个字,喉结上下滑动,像是要吞下某种无法言说的真相。他猛地转向云清扬,声音嘶哑:“‘昭明’?那是我弟弟的名字……可他在出生当天就死了。”
“谁告诉你他死了?”云清扬嘴角溢出一丝血线,却笑了,“你母亲抱着你出宫时,怀里有两个襁褓。一个是你,一个是被判定‘夭折’的弟弟。而我,就是那个被丢进药池、用来承接你一半性命的人。”
楚昭珩瞳孔骤缩。
“他们怕你体内毒素失控,便将一半毒引渡到另一个躯体上。我成了你的容器,你的替身,也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影子。”云清扬抬手抚过自己心口,“每当你毒发,我也在痛。你活着,我就必须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
沈清棠脑中轰然作响。
难怪云清扬能配出压制蛛网毒的药丸。他不是在治病,他是在控制自己体内的另一半毒源。
她看向楚昭珩。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所以……这二十年来,你在替我活着?”楚昭珩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被撕裂的愤怒,“你偷走我的身份,躲在暗处看着我挣扎求生?”
“我不是偷。”云清扬直视他,“我是被选中的那个。你以为我想活?我试过死,可每次快断气时,你就会突然好转,而我……又会被拖回来。”
楚昭珩怒吼一声,拔剑出鞘,苍梧剑锋直刺云清扬心口。
“二十年前你就该陪我死!”
剑尖贯穿胸膛的瞬间,云清扬没有闪避。他甚至迎着剑势往前一步,让利刃更深地没入心脏。
鲜血顺着剑身流淌,滴落在地,竟与石槽中的血迹融为一体,泛起诡异蓝光。
沈清棠飞身扑挡,柳叶刀斩在苍梧剑侧,硬生生将其震偏。她一脚踹在楚昭珩肩胛,逼退他的攻势,厉声喝道:“你疯了?若他真要害你,为何这些年从未让蛊虫发作?为何每月准时送药?你中毒越深,他死得越快!”
楚昭珩踉跄后退,剑尖仍指向云清扬。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母亲从没提过他?为什么先帝诏书里只有我一个名字?”
“因为你们不能同时存在。”沈清棠指向石壁凹槽,“‘昭珩’‘昭明’并列而生,却被强行割裂。一个对外宣称夭折,一个流落北疆。你们不是主仆,不是仇敌——你们是同一血脉的两半,而这诅咒,需要两个人都活着才能维持平衡。”
密室内陷入死寂。
楚昭珩的呼吸渐渐紊乱,剑尖微微下垂。他看着云清扬胸前汩汩涌血的伤口,眼神从愤怒转为茫然。
“你说……我们是双生子?”他声音沙哑,“可我……从来不记得……”
“你不记得,是因为记忆被药洗过。”云清扬靠墙坐下,嘴角仍挂着血,却笑得释然,“小时候你最爱吃豆沙桂花糕,每次都要我偷偷给你留一块。你怕黑,总要我陪你睡。后来他们把你带走那天,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喊着‘哥哥别走’……可第二天,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昭珩猛地后退一步,撞上石槽。
他想起了。
某个雨夜,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冷宫角落,身边躺着另一个孩子。那人替他挡下毒针,浑身抽搐,嘴里还在念:“阿珩别怕,我在……”
那时他还叫“阿珩”。
不是“王爷”,不是“殿下”,只是一个会哭、会怕、会依赖兄长的弟弟。
他手中的剑开始发抖。
沈清棠缓步上前,伸手按住他持剑的手腕:“现在你知道了。你们谁都离不开谁。你要杀他,等于杀自己。而他若想活,你也必须活着。”
楚昭珩低头看着剑尖滴落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面蛛网纹路上,迅速被吸收。
他忽然抬头,盯着云清扬:“那你这些年……到底想要什么?”
云清扬抬眼,目光穿过幽光,落在他脸上。
“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哥,你还活着’。”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传来沉重的铁链拖地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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