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那声石破天惊的“换单间”嚎叫，仿佛还在阴冷的石壁间回荡。林晞像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浑浑噩噩地被两个番子“请”出了丙字七号房。穿过那条弥漫着绝望与腐朽气息的甬道时，她甚至能“听”到隔壁那位“青天大老爷”停止了喊冤，心声一片茫然：【…换…换单间？这新来的…路子这么野？】右前方那位“越狱大师”也暂时停止了挖墙脑补：【吵？老子计划天衣无缝！哪里吵了？！】
林晞麻木地被带着走，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还是主动申请的…】
她被带到一间相对“干净”的石室——至少没有明显的污秽和可疑水渍。一个面无表情、眼神麻木的老太监丢给她一套浆洗得发硬、散发着淡淡皂角味的褐色太监服。
“换上。”老太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门轴，干涩嘶哑。
林晞看着那套明显比自己身形大了一圈、针脚粗糙的褐色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件虽然普通但还算合身的浅色衣裙，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愤：
【太监服？！】
【真要演太监？！】
【我林晞堂堂…呃…前贵妃！虽然没实权！但也不能…】
【系统009（冷静）：滴！检测到环境强制要求。建议宿主从权。生存优先。】
林晞：【……从权你个锤子！】
在生存压力和009的“理性分析”下，林晞悲愤地、磨磨蹭蹭地换上了那套又硬又糙的太监服。宽大的袖子像两个面口袋，下摆拖地，腰带勒紧后，整个人如同被塞进了一个不合身的粗布麻袋里，空荡荡的，更显瘦小可怜。头发也被老太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子胡乱挽了个揪在脑后，几缕碎发狼狈地垂在额前。
老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浑浊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丢下一句：“收拾利索，督主要见。”便转身离开。
石室里只剩下林晞一人。她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滑稽又可悲的装扮，对着墙角一小洼渗出的水渍勉强当镜子，映出自己灰头土脸、穿着不合体太监服、眼神呆滞的倒影。
【……】
【……】
【……】
【我…我这是什么人间惨剧造型？】
【暴君世界好歹穿金戴银！到这里直接降级成丐帮预备役？！】
【这破衣服…磨得脖子疼！】
【009！商城有没有‘一键换装’功能？或者‘隐形衣’？】
【系统009：滴！检索中……无匹配商品。建议宿主提升任务完成度，解锁更多功能。】
林晞：【……毁灭吧！】
就在她对着水洼顾影自怜（自哀）时，石室的门被推开。还是那两个面无表情的番子。
“督主召见。跟上。”
林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身破布袋子往下拽了拽，试图让它看起来稍微合身一点，然后认命地跟了上去。
这次走的不是阴暗的地牢甬道，而是向上的石阶。光线逐渐明亮起来，空气也流通了许多，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凛冽、更肃杀的……混合着淡淡血腥和上好檀香的味道？
越往上走，环境越“好”。不再是粗糙的石壁，而是刷着暗红色厚漆的墙壁，挂着样式简洁却透着冰冷的铜灯。守卫也多了起来，一个个如同泥塑木雕，眼神锐利如鹰隼，看到林晞时，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她身上刮过。
林晞努力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内心疯狂刷屏：
【别看我！我只是个路人甲！】
【这气场……比暴君书房还吓人！】
【赵无咎……到底长啥样来着？刚才地牢太黑没看清……只记得那双冻死人的眼睛…】
终于，番子在一扇沉重的、雕刻着狴犴兽首的乌木大门前停下。门无声地开启一条缝隙。
一股更浓郁、更复杂的味道扑面而来。
浓烈的、新鲜的血腥气！刺鼻的、劣质的消毒药水味！混合着一种极其清冽、却压不住前两种气味的昂贵檀香！
林晞的胃瞬间又开始翻腾。
她被番子轻轻一推，踉跄着踏入了门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其宽敞的大堂。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黑色水磨石，倒映着穹顶悬挂的几盏巨大的、燃烧着惨白色火焰的气死风灯。大堂中央，矗立着几根同样漆黑的蟠龙石柱，狰狞的龙形在惨白灯光下如同择人而噬。
而大堂的一角，光线最为集中的地方，设着一个高出地面的石台。石台边缘，暗红色的痕迹如同干涸的河流，蜿蜒而下，浸染了下方黑色的石砖。
一个人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石台边缘。
玄黑底、金线绣着张牙舞爪巨蟒的曳撒长袍，包裹着他挺拔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身形。一头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金冠之中。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一只手。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此刻却沾满了刺目、粘稠、新鲜血迹的手。
他另一只手中，捏着一方雪白雪白、质地极好的丝帕。那方帕子，正极其缓慢、极其优雅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那只血手的手指。从指根到指尖，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从容。
雪白的丝帕，鲜红的血。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红，在惨白的灯光下，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在这一刻凝成了实质。
林晞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眼珠子都不敢转动一下！
【血……好多血……】
【他在擦……擦血……】
【刚……刚动完手？】
【净……净身房？！不对！这里是……刑房？！】
【009！救命！我腿软！我想回家！】
就在林晞被这血腥一幕冲击得大脑空白、浑身发冷时，那个冰冷滑腻、如同毒蛇般的声音，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那价值2000积分的初级精神力屏障，清晰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来了？”（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这身打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审视）
“…倒有几分趣致。”（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玩味）
林晞：【趣致？！趣致你个大头鬼！老娘这是被迫营业！被迫！懂不懂？！】
赵无咎似乎擦拭完毕。他将那方沾染了大片猩红、变得污秽不堪的雪白丝帕，随手丢在了石台边缘一滩更大的暗红色污渍上。那动作随意得如同丢弃一件垃圾。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
惨白的灯光终于完全照亮了他的脸。
俊美。冷白。狭长的凤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天生的、冰冷的睥睨。鼻梁高挺，薄唇抿着，几乎没有弧度。下颌线条清晰而冷硬。整个人站在那里，周身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血腥、檀香和浓重权势威压的恐怖气场。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精准地落在林晞身上。那视线，从她头上那摇摇欲坠的木簪子，滑过她沾着灰尘的脸颊，落在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空荡荡如同面口袋的褐色太监服上，最后停在她那双因为恐惧而微微睁大、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回家”的眼睛上。
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林晞清晰地“读”到了他此刻的心声：
“…鹌鹑。”（一个极其精准的比喻）
“…抖得倒厉害。”（带着一丝观察的兴味）
“…有趣。”（这个评价再次出现）
林晞：【鹌鹑？！你才是鹌鹑！你们全家都是鹌鹑！抖？换你穿这破衣服站血池子边上试试！有趣？有趣你个头！】
赵无咎似乎对她的“心声”毫无所觉或者毫不在意。他缓缓踱步，走下石台。靴子踩在光洁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嗒、嗒”声，如同敲在林晞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停在林晞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那股混合着血腥、檀香和他本身强大压迫感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林晞几乎窒息。她甚至能看清他曳撒袍角上那巨蟒鳞片的纹理，以及…他那只刚刚擦拭过、却仿佛依旧残留着淡淡血腥气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白玉扳指，此刻正随意地垂在身侧。
林晞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露出破旧太监鞋鞋尖的脚，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内心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而，祈祷无效。
赵无咎那低沉、冰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抬起头来。”
林晞心脏猛地一缩！【完了！】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情愿地，抬起了头。目光却不敢与他对视，只能虚虚地落在他蟒袍胸前那颗冰冷的赤金盘扣上。
赵无咎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他那薄削的唇，微微开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渣子：
“今日起，你便是咱家身边侍奉的……”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似乎觉得“小太监”这个称呼有点意思，“…小林子了。”
林晞：【小…小林子？！我还小李子呢！这什么鬼名字！】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内心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机灵点。”赵无咎最后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实质般的威胁。同时，他那根刚刚擦拭干净、却仿佛依旧萦绕着血腥气的手指，随意地、带着一种极其轻慢的意味，虚虚地点了点林晞的方向。
那指尖，离她的鼻尖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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