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境的谷雨带着湿润的暖意,林夏蹲在蚕室的竹架旁,指尖轻轻拂过嫩白的蚕宝宝。春蚕刚蜕了第二次皮,通体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正趴在鲜嫩的桑叶上啃食,沙沙声像细雨落在青瓦上。这是她按现代养蚕技术培育的品种,比当地蚕虫长得快,结的茧也更厚实。沈砚的玄铁剑靠在蚕室门口,剑鞘沾了些桑叶的碎末,他却正弯腰给蚕架添桑叶,青布衣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珍宝。?
“桑叶得擦干了再喂。”林夏笑着抽走他手里带水珠的桑叶,指尖在竹匾边缘的刻度上点了点,“你看这湿度计,蚕室湿度超过七成,容易染病。这是江南蚕农的‘干湿分离法’,用炭火盆调节湿度,比单靠开窗通风稳当。”?
沈砚的脸微微发红,把桑叶放在竹筛里仔细擦拭,水珠落在青砖地上,晕出小小的湿痕。“原来养蚕比养兵还精细。”他直起身时,竹架上的蚕匾轻轻晃动,“兵卒听令行事,这蚕宝宝却得看天吃饭,热了冷了都不行。”?
小伍抱着摞新扎的蚕匾进来,竹篾编得细密均匀,边缘还包着圈布条:“姑娘要的‘防逃匾’编好了!按您说的,匾沿加了布条,蚕宝宝爬不出来,还能挡住杂物。”他放下匾时,露出腰间别着的小竹刀,刀身刻着片小小的桑叶,“老铁匠说这刀削桑叶最利落,比铜刀轻便。”?
林夏接过竹刀,刀刃的弧度正好贴合手指,显然是反复打磨过的。“你怎么知道我缺这个?”她抬头时,撞进沈砚含笑的眼里,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片桑芽,像落了点新绿。?
“你昨天削桑叶时,总用指甲掐断叶柄。”沈砚的声音低了些,蚕啃桑叶的沙沙声把后半句裹得发绵,“我就想着,该给你弄把趁手的家伙。”?
正说着,蚕室门口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学堂的娃娃们提着小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嫩桑叶,叶片上还挂着晨露。为首的扎羊角辫小姑娘举着片桑叶跑过来,叶尖上停着只刚蜕皮的蚕宝宝:“县主姐姐,先生说这蚕宝宝蜕次皮就长大些,像我们长高了一样,是真的吗?”?
“不光长高,还会吐丝变魔术呢。”林夏帮她把蚕宝宝放回竹匾,“等它们长到手指头粗,就会吐出白花花的丝,把自己裹成个小灯笼,那就是蚕茧,能织出最软的布。”她忽然指向墙角的柴灶,“燕离让人捎来的‘蒸茧灶’,用它煮茧子,丝头不容易断,比太阳晒省事多了。”?
沈砚看着林夏用竹刀将桑叶切成细条,指尖被蚕宝宝爬过的地方泛着浅红,却笑得眉眼弯弯。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东西,是个用玄铁打制的小镊子,镊尖磨得圆润光滑:“老铁匠说这镊子比竹镊稳,挑病蚕时不会夹伤好蚕。”他把镊子塞进林夏手里,指尖在她腕间的银镯上轻轻碰了碰,“小心别被蚕尿沾到,农妇说那东西沾手会发痒。”?
午后的阳光透过蚕室的窗棂,在竹架上投下斑驳的影。林夏教农妇们辨认病蚕,把体色发黄、行动迟缓的蚕挑出来,放进特制的陶盆里埋掉——这是她教的“防疫法”,能防止病害扩散。个梳双丫髻的农妇挑出第一只病蚕时,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县主,这法子真能保住其他蚕宝宝?俺家去年的蚕就这么病死了大半,心疼得夜里睡不着。”?
“不光能保住,还能多收三成茧子。”林夏帮她把陶盆盖好,“等收了蚕茧,咱们用新织的布给孩子们做新衣裳,又软又暖和。这是‘缫丝法’,燕离派来的织工说,用热水煮茧子,丝能抽得更长,织出的布也更结实。”?
沈砚站在蒸茧灶旁,看着织工调试火候,指尖划过灶壁的刻度——每道刻痕都对应着不同的水温,是林夏按现代温度计标的。他忽然回头,看见林夏正望着这边笑,阳光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金粉。?
“灶上的铁锅得常擦,”他朝她喊,声音穿过蚕室的沙沙声,带着些微的颤,“织工说锅锈会沾在茧子上,影响丝的白度!”?
林夏笑着点头,忽然发现农妇们都在偷偷看她,眼里的笑意像刚熬好的蜂蜜。她的脸微微发烫,低头削桑叶时,指尖在竹刀上轻轻划着,忽然摸到个硬物——是沈砚悄悄塞在竹篮里的,个用枣木做的小蚕架,架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竟是片小小的桑叶,架脚还缠着圈棉纱,是她上次纺纱时剩下的边角料。?
日头偏西时,他们往桑园走。新栽的桑苗已经长到齐腰高,叶片在风中舒展,像无数只小手。林夏用沈砚给的竹刀修剪杂枝,切口斜斜的,离芽眼正好半寸——是她教的“促芽修剪法”,能让桑枝多发芽,多长叶。?
“南边的桑苗该追肥了。”沈砚蹲下身,拨开根部的泥土,露出雪白的须根,“农匠说要用腐熟的蚕沙,比施草木灰更养地。你教的‘循环种养法’,果然处处能用上。”?
林夏望着桑园深处,那里搭着个小小的凉棚,是供采桑人歇脚的,棚柱上缠着圈棉纱,是农妇们特意缠的,说这样夏天摸起来不烫手。“等桑葚熟了,咱们在凉棚里做果酱。”她忽然想起现代的桑葚酱做法,“加些冰糖熬,抹在新蒸的馒头上,比江南的桂花糕还香。”?
沈砚忽然从背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桑叶的清香和蚕室的暖意:“等收了蚕丝,我让老铁匠打个织布机,就放在咱们院里,你想织多少布就织多少布。”?
林夏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的震动,忽然觉得这燕境的春天,才酿出最浓的滋味。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过往,那些跨越山海的羁绊,都化作蚕宝宝吐出的丝,在春光里悄悄缠绕,织成守护彼此的模样。?
夜幕降临时,蚕室的油灯亮了。林夏站在院门口,看着沈砚把玄铁剑挂回墙上,剑鞘上的桑芽已经干透,留下些浅绿的印子,倒像幅天然的画。他转身时,手里端着个陶碗,里面是刚熬好的桑葚粥,紫红的粥汁里浮着几粒糯米,是用今年的新米煮的。?
“农妇说桑葚能安神,睡前喝碗好。”他把碗递给她,指尖在她腕间的银镯上轻轻碰了碰,“你教她们做的桑葚酱,我尝了口,比蜜还甜。”?
林夏舀起一勺粥,桑葚的酸甜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忽然觉得这燕境的夜晚,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窗外的月光落在蚕室的竹架上,蚕宝宝的影子在竹匾里轻轻晃动,像无数个正在长大的希望。?
她知道,这第三十三章的故事里,没有惊心动魄的传奇,只有蚕室的暖意,桑园的清香,只有两人并肩的温柔,把岁月纺成丝,织成布,做成守护彼此的模样,在燕境的春光里,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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