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空的师字虚影像柄悬顶之剑，玄机子盯着那团凝而不散的光雾，喉结滚动两下。
他本打算借除魔大会重立玄门威仪，可脚下玉砖拼成的师字还在发烫，连他的玄门令都在袖中震颤——这不该是玄门掌控的祭坛，更不该有什么师道碑压在玄门法统之上。
玄门正令，退邪归位！他猛地掐诀，掌心浮起一枚刻满云雷纹的玉令。
这玉令是玄门开派祖师以雷泽精玉所铸，象征法统权威，以往只要祭出，莫说祭坛，便是整座城池的地脉都要跟着震颤。
可玉令刚离手，那虚影中的师字突然大放光明。
一道苍古的意志如洪钟般在众人识海炸响：执令者若违天道，令亦为邪。
玄机子瞳孔骤缩。
他分明看见玉令表面裂开蛛网状细纹，更可怕的是体内灵力突然逆冲——那些被他以玄门法诀镇压的魔修残魂、被他用宗门戒律禁锢的弟子怨气，此刻竟顺着经脉倒涌上来！
噗！他踉跄后退三步，嘴角溢出黑血。
玄门大长老想扶，却被他甩开。
他盯着掌心碎裂的玉令，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不可能......这碑影怎会...
大掌教！黑羽真人突然惨叫。
这位擅长符箓的玄门客卿正疯狂撕扯道袍，他脸上的符纹正在剥落，原本能引动九霄雷火的掌心雷诀，此刻竟只能迸出几点火星：我的符......我的术法......
观礼席上炸开哗然。
有散修摸着自己的储物袋：我上个月在玄门换的聚灵符，怎么没灵力了？有小宗门的掌门倒吸冷气：我修的玄门《太初诀》，刚才运功时竟卡在瓶颈......
这不是功法失效，是道统审判！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所有依附玄门法统修行的修士都变了脸色——他们突然明白，那道师字碑影，正在削弱玄门在九州的根基。
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人群深处炸开：炉鼎合格者，留血炼髓，不合格者......喂噬灵藤！
苏媚藏在观礼席最后排的阴影里，指尖还捏着半片碎裂的回音玉符。
她望着符中散出的声波如涟漪扩散，眼尾微挑——这是她三日前混进玄门地牢，用狐族摄音术偷录的执法长老原话。
百姓最先反应过来。
几个被玄门以魔染之名夺走亲人的妇人突然扑向执法台，将供着玄门牌位的香炉掀翻：你们说除魔，原来魔在你们心里！香火钱、供果劈头盖脸砸向玄门弟子，有个老汉抄起扁担：我儿子才十六岁，就被你们当炉鼎抽髓！
今天老子跟你们拼了！
南蛮方向突然传来密集的鼓声。
苏媚抬头望去，只见十二名身披兽纹的巫祝正围着祭坛转圈，每转一圈便叩首一次：南荒百族立誓——愿奉林师为共主，承师道正脉！
这声誓如惊雷，震得观礼席再度骚动。
苏媚摸着心口的狐尾玉坠，那是林玄送她的护道符。
她能感觉到，随着百姓的怒骂、百族的誓言，那道师字碑影正变得更凝实——林玄说过，人心即道基，现在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楚家刀冢令在此！
高台上突然传来清越的刀鸣。
楚狂歌立在玄门特意设的贵宾席前，手中金漆木匣已经打开，露出半枚刻着冢字的青铜令。
他甩了甩额前的碎发，指尖一弹，令牌如流星射入祭坛边缘的石缝。
嗡——
三十六道青色符文从令中飞出，划破长空直向西漠方向。
铁脊城城主府内，几个正打算率护法支援玄门的长老突然僵住——他们腰间的玄楚共防令正在发烫，符文上的楚家印记竟开始剥落。
楚狂歌！
你不过是被逐的弃子，有什么资格代楚家立约？玄门一位护法长老跳脚。
楚狂歌抽出腰间横刀，刀身映出他泛红的眼尾：我不能，但我师父能。他反手将刀鞘砸在祭坛上，震得玉砖嗡嗡作响，他教的，叫师出即令——从今往后，西漠三城的盟约，只认师道碑！
镇魔塔顶，叶小天突然睁开眼。
他面前的古碑正在共鸣，碑身上的镇魔二字渐渐淡去，露出下方刻了千年的师道二字。
百具守塔尸骸同时抬头，灰袍下的白骨发出咔嗒轻响。
巡天。叶小天轻声说。
尸骸们腾空而起，锈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掠过祭坛时，人群中突然传来尖叫：我的锁魂链！
断了！
那个被玄门判为魔染者的少女跪在地上，手腕处的锁链正片片崩解。
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空荡荡的丹田——被剜去的灵根处，竟有微弱的灵气开始流转。他们说我通魔......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只是救了个受伤的樵夫......
为首的塔魂停在少女头顶，锈剑轻点她眉心：非魔者，不受镇。
玄机子望着空中的灰袍尸骸，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敢违玄门律？
百具尸骸同时转头，沙哑的声音重叠如潮：律从道出，道失则律亡。
地脉裂隙处，林玄望着这一切，掌心的师徒契纹正泛着暖光。
苏媚的愤怒、楚狂歌的傲气、叶小天的坚定，此刻都顺着契纹涌入他体内。
系统提示在他识海亮起：检测到师道根基初步建立，激活师统反哺功能——每有修士认可师碑，宿主获得等量修为。
他低头看向地脉深处，那里有团黑雾正在疯狂挣扎。
那是九幽魔帝的残魂，此刻正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不是立碑......他在种道根！
这蝼蚁要以万徒为土，养一株师道通天树？！
林玄笑了。
他想起三日前在镇魔塔与叶小天的对话——那孩子摸着古碑说这些守塔人需要真正的道，想起苏媚蹲在他脚边，用狐尾卷着他的衣角说我要帮你撕了玄门的遮羞布，想起楚狂歌挥刀劈断玄门赐的降魔剑时说师父的道，比他们的律硬。
你们以为我在争除魔大会的主持权？他望着祭坛上越来越清晰的师道碑，轻声道，不，我在让整个九州......重新学会拜师。
此时，南蛮方向的鼓声突然变急。
苏媚从人群中抬头，望着那十二名巫祝递来的兽皮卷轴——那是百族共立的拜师盟书。
她摸了摸耳后新长的狐毛，这是情绪激动时才会露出的小破绽。
林玄说过，等师道碑真正立起那天，要带她去青丘摘最甜的灵果。
现在看来......或许不用等太久了。
祭坛上的师字虚影仍在扩大，而在千里外的南蛮高台，一面绣着九尾狐纹的旗帜正被风掀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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