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几周没有看见夜瞑了。
自从那枚存储到了他的手里，他就和着了魔一样，把自己锁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面。时间对于他已经是虚无，所有的事物都不及它有意义。
但这对基地并没有多大影响。除了阿妮卡会在训练时有些心不在焉，科研部的进展一直是稳步前进。丽雅调试着眼前的全息模型，试图找出一些可以继续改进的地方。这个模型已经是上千万次调试的产物了，各方面都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但丽雅总感觉哪里还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很可能会导致这个装置全面崩溃。
“总监，已经排查不出任何问题了……”一旁的研究人员汇报着，语气里满是疲倦。这也难怪，他们已经和自己扑在这个项目上几天没合眼了，感到困倦是应该的。丽雅揉揉眉心，将实验数据全部保存，大手一挥道：“都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实验室很快就因为这句特赦一扫而空。丽雅翻开那厚厚的实验数据，从第一行的细微处开始复盘。确实就像研究人员们说的那样，数据已经十分完美了，根本没法继续挑剔。但就丽雅之前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数据反而更容易出问题。
“算了……慢慢想吧。”丽雅将文件丢在一旁，捏捏眉心后将实验数据备份后离开。在离开前，她像往常一样将数据和报告发给了夜瞑。虽然不指望这位大忙人现在能够抽出时间来理自己，但总比没有好。
实际上，丽雅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歇下来，从她明明在休息区了却还是在看实验数据就能看出来。虽然周围充满了吵闹与汗臭，但完全没法在丽雅脸上看出半分分心的迹象。比起周围这糟糕的环境，还是实验数据更能让她失神。她咬紧嘴唇，死盯着那组数据。周围的人摇摇头，对这位脾气怪的天才敬而远之。
一定出问题了，一定。
只可惜丽雅依旧没有找到问题所在。她就像一个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强迫症患者，即是已经将镜子擦拭了千遍万遍却依旧觉得存在污点。周围人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位精神病人。整整一天，她都泡在数据堆里，却依旧没有半点进展。
回到实验室时，基地已经陷入沉寂。走廊上的告示牌闪烁着幽暗的蓝色微光，如同萤火在黑夜里引渡些许方向。门在机械作用下缓缓打开，如同渡鸦的嘶鸣，在黑暗里格外刺耳。丽雅颓坐在办公椅上，像失了魂的稻草人，无力驱动自己。
已经无法推进了，丽雅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神经质了。无论怎么看模型都的确完美，或许应该投入实用了。但在她即将转向另一条道路时，幽光之下，她看见了一张破旧的指向图。在实验桌的映衬下，那张稿纸十分的单调不起眼，它没有复杂的公式，没有华丽的数据，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起源。
起源？
丽雅翻开那厚厚的实验数据，查看那最初始的数据和设计。很明显，后面的一切数据都和这份初稿如出一辙，但丽雅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那种不安感出现在了这里，正是这里让丽雅紧张起来。
那是一个0的缺失。
丽雅马上将数据重新调整，并再次进行推演。这次，她终于放心的瘫在椅子上，疲倦的入睡。
第二天，其他人被丽雅押着重头开始验算。虽然抱怨声此起彼伏，但这一次，他们得到了真正的完美数据，效率比之前翻了五倍不止。更令大家振奋的是，新的模型可以更好的适应各种环境，也就是说，他们捉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全环境装置。大家将洁白的草稿纸挥舞得到处都是，让实验室附着一层薄雪，丽雅坐在位上，看着这最终的杰作，不由得笑出声，手中的那张纸条也仿佛在发光发热，与她共鸣。
一周后，人类的第一台物质转换装置开始组装。这台高一百多米的大家伙成为了基地人们的热议话题，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台机器可以顺利运转。丽雅站在指挥台中，欣赏着舞动的火花。
“怎么样，丽雅。这高处的风景还不错吧？”阿妮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了指挥台，与丽雅并肩站立，等待着装置的运行。丽雅难得心情大好，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高脚杯，轻轻摇晃里面淡黄的酒液。“确实不错，配上这完美的造物，简直是不可多得的风景。”
“哈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妮卡拿出一张透明的晶卡，递到丽雅面前：“这是之前答应你的，里面的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谢了。”丽雅收下晶卡，继续将目光转向眼前的机器。“你说，她运行起来的样子会有多美丽？”
“我想，应该是一族优雅的鸢尾花。”阿妮卡看着最后一块零件归位。伴随着能量的接通，淡蓝色的微光在反应堆亮起。研究员将一克的铁投入装置中，在十五分钟的轰鸣过后，一克铜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短暂的死寂带来了热烈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为这个伟大的发明而癫狂。台内，丽雅和阿妮卡早已离去，但这场实验的成功同样深刻的印在两人心中，连同随之而来的不安一起。
毕竟，这是夜瞑从那枚存储里得到的信息之一，还只是及其微小的一部分。
这台装置并非真正的转换物质，而是将物质进行指定调换。真正的转换技术人类还尚且无法触及，但仅仅只是这点皮毛都可以说是里程碑的进步。没人知道，那个潘多拉魔盒之下，还有多少未知的馈赠。也没人知道，那扇禁闭的指挥室门内，夜瞑又在面对什么样的黑暗。
毕竟，在黑暗中与恶魔交易的人，也必将付出相应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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