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理所的书房在晨光中透着一股子陈旧的纸墨味儿,苏挽月翻着手中的文书,眉头却越皱越紧。
昨夜谢七那一番话仍在她脑中盘旋不去,什么《御膳秘录》全本?
掌控天下命脉?
她只知道那本书是外祖父留给她母亲的遗物,里头不过是些药膳方子和食材处理之法,怎会牵扯到如此惊人的阴谋?
她的指尖忽然停住。
一封信夹在账册之中,纸张边缘微微泛黄,字体端正却不带署名。
她抽出信纸一看,心头猛地一跳:
“谢九娘已遣人潜入城中,目标为一名‘高官’。”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极重。
苏挽月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在场后才将信纸翻过来细看。
纸背隐约残留一丝异香——这味道她太熟悉了,正是她亲手调配的“醒神茶”残香。
这种茶是她在军营里为裴砚调理身体时特制的,用料讲究,连茶叶都只取春尖,几乎只有裴砚、冷七等几个亲信才能喝到。
也就是说,写这封密信的人,曾经接触过这些茶叶。
她心中警铃大作。
正欲再细细查探,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挽月迅速将信纸叠好塞入袖中,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起案卷。
推门而入的是冷七,神色凝重:“将军请您速去议事厅。”
议事厅内,裴砚坐在主位上,手中握着那封密信,脸色沉如寒潭。
“谢九娘……果然动了手。”他声音低哑,语气却冷得能结霜,“冷七,即刻彻查近一个月出入城中的陌生人名单,尤其是与谢家有旧之人。”
冷七抱拳应命,裴砚又道:“让阿六盯紧一些可疑之人,若有人想策反,他们一定会再次联络。”
他说完这句话,喉头突然一阵发紧,抬手掩唇轻咳,指缝间赫然一抹殷红。
苏挽月站在帘后,看着这一幕,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她知道他的伤势每况愈下,可他偏偏不肯好好养病,总说还有太多事情未了。
“将军!”她忍不住上前一步。
裴砚收回帕子,抬眼看向她,眼神柔和了些:“你也发现了那封信?”
苏挽月点头,将自己手中的那份递了过去。
“这封信是我在文书室发现的,纸上有我配的醒神茶残留香气。”她顿了顿,“写信的人,一定接触过你的东西。”
裴砚眉峰一动,冷七已低声吩咐下属:“立刻封锁进出要道,严查所有人行踪。”
苏挽月却轻轻摇头:“不必打草惊蛇,我可以顺藤摸瓜。”
当夜,苏挽月借口检查文书室通风情况,独自一人回到那间书房。
她从袖中取出一小包粉末,这是她近日研究出来的一种特殊配方,混入石灰中撒在地面,只要有人夜间潜入,便会留下痕迹。
她一边撒粉,一边回忆白梅这几日的行为——自从她接手粮务以来,这位裴砚手下的文书吏就时常有意无意地靠近协理所,却又表现得异常谨慎。
她不动声色地将粉末撒遍整个屋内角落,临走前还特意关好了窗户。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苏挽月便早早来到书房。
她轻轻推开木门,借着微弱的晨光查看地面。
果然,在南侧窗缝边,几道新鲜脚印格外显眼,鞋底纹路清晰可见,方向直指文书房后的白梅住所。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皮纸,将脚印拓了下来。
而在城西一处偏僻小巷中,白梅披着斗篷,神色慌张地走进一间破败的院落。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才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摇曳,一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谢九娘派你来的?”白梅低声问道。
那人没说话,只是将一封尚未密封的信递给白梅:“七月之前,必须将《御膳秘录》的全本送出去,否则……焚书楼血流成河。”
白梅接过信,掌心微微颤抖。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将明,风中似乎还飘着一丝熟悉的香气。
她忽然怔住。
那是……“醒神茶”的味道。
她猛然回头,屋内空无一人,但桌上那盏茶水已经凉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猛地起身,掀开斗篷,悄然朝后院走去。
翻墙而出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协理所的方向,
但她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暗影中,一双眼睛正冷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挽月站在墙角,静静看着那个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嘴角微微扬起。
她转身离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在她衣袖深处,那枚脚印的拓纸已被紧紧攥住。第179章
月下追影,纸中藏机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拂过协理所的青石板地,苏挽月立在墙角,目光冷如霜雪。
她早已察觉白梅今夜有异动,果然,当阿六气喘吁吁地从后巷跑来时,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姑、姑娘!”阿六压低声音,额上汗珠滚落,“白梅翻墙了!我一路跟着她到城西破庙,亲眼见她把一封信交给一个戴斗笠的人——那人身手好快,没看清脸。”
苏挽月听完,眼神微沉:“信呢?”
“来不及抢,只看到封口用的是谢家旧印样式。”阿六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姑娘……是白梅有问题吗?”
苏挽月冷笑一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果然是她。”
她抬脚便朝文书室方向而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去叫冷七,封锁文书室所有出入口;再调三个月内的文书比对字迹,我要看是不是同一人所写。”
阿六点头应命,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冷七已带人包围了白梅住所。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屋内还残留着一股未散的熏香。
冷七扫视一圈,迅速锁定了床榻上的枕芯,掀开一看,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册子赫然出现,封面无字,翻开后却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协理所每日粮账出入、裴砚近况、苏挽月行踪,甚至还有关于《御膳秘录》的只言片语。
最末一页,赫然写着:
七月七日,焚书楼旧址,天灾终章。
冷七瞳孔一缩,立即抱着册子赶回议事厅。
裴砚端坐主位,面色冷峻如铁。
白梅被押进来时仍昂首不屈,眼中满是讥讽与不甘。
“你为何背叛?”裴砚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森寒。
白梅冷笑一声:“女人不该插手军政。你们迟早会毁了这一切。”
裴砚眸光一厉,正欲再问,一旁的苏挽月轻轻开口:“可我做的只是饭,不是刀。”
她走上前一步,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低头伏案抄录粮账的女子,心中竟有一丝复杂。
“你以为你在帮谁?谢九娘?”苏挽月淡淡道,“她不会给你任何回报。你不过是棋子罢了。”
白梅咬牙,
冷七将那本密语册呈上,裴砚翻开,脸色愈发阴沉。
他合上册子,语气冰冷:“七月七日……焚书楼旧址……看来他们要动手了。”
他抬头看向苏挽月:“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苏挽月沉默片刻,缓缓道:“关进柴房,明日再审。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谢九娘安插的其他眼线。”
裴砚点头,挥手示意人带白梅下去。
白梅临走前回头看了苏挽月一眼,那一眼中,藏着愤怒,也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哀求。
夜更深了。
苏挽月回到书房,取出那份拓下的脚印图样,借着烛火细细比对。
鞋底纹路清晰,步伐稳中有急,显然是个惯于潜行之人。
她指尖轻点图纸边缘,心中已有判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林秀才提着灯笼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卷整理好的旧账。
“听说昨夜出了事,我过来帮忙核对文书。”他笑着递上账册,“这些是我昨晚重新誊抄的,供姑娘参考。”
苏挽月接过,忽然瞥见他袖口沾了一点灰尘,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
她不动声色,顺势将脚印图样放在桌上。
林秀才目光一掠,神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但那一瞬的凝滞并未逃过苏挽月的眼睛。
她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多谢林先生费心。这些我会亲自查证。”
林秀才点头离去,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苏挽月站在原地,盯着那张脚印图良久,终于低声一笑:“看来,不止一个老鼠在打洞。”
翌日清晨,阳光初照。
裴砚召集众人议事,站在阶前,神情冷肃。
“近日流民增多,恐有奸细混入。”他目光如电,扫视众人,“自今日起,所有进出人员必须登记身份,若有异常,格杀勿论。”
众人皆凛然应声。
而在人群最后,林秀才垂首站着,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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