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陈砚之蹲在书院后巷的竹凳上，就着咸菜啃冷馒头。
小乞儿的话还在耳边嗡嗡响——林府要往井里投药。
他用筷子头敲了敲粗瓷碗，碗底的咸菜汁晃出细碎的光。
叮——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内炸响，陈砚之的筷子当啷掉在地上。
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主线任务：救十名戍卒（边关战伤/疫症垂危者）】任务进度0/10，奖励：历史人物召唤卡·张仲景（医圣）。
他弯腰捡筷子，指节捏得发白。
前世学历史时，他翻遍《后汉书》找医圣的只言片语；如今系统把机会拍在他手心，可边关...他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萝卜干——那是昨日老农塞给他的盘缠。
砚之！张二郎的大嗓门撞破巷口，州府判了！
林家囤的粮全充公，三万亩水田的种子有着落了！
陈砚之抬头，少年的粗布短打沾着泥点，脸上还挂着没擦净的草屑。
他忽然想起昨日堤坝上，张二郎捆贼时被麻袋划破的手背还在渗血，此刻却举着酒葫芦晃过来：走，去醉仙楼吃酒！
我要去边关。陈砚之擦了擦手，把萝卜干塞进包袱，救戍卒的任务，比吃酒要紧。
张二郎的酒葫芦啪地砸在青石板上，酒液溅湿了他的裤脚：边关？
那地方前儿还传回消息，北戎人夜里摸营，烧了三个烽火台！
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我有系统。陈砚之压低声音，袖中摸出片青铜令牌，那是前次任务奖励的天工匣钥匙，天工匣里有《千金方》残卷，还有治疫的药材方子。
张二郎的眼睛亮了亮，又立刻垮下来：可你连马都不会骑！
我走路。陈砚之把包袱系紧，青阳城到边关，不过三百里。
我赶在春汛前到。
这一走就是七日。
陈砚之的青衫下摆磨出了毛边，脚底起了三个血泡，终于在第八日黄昏望见了边关的夯土城墙。
城楼上镇北关三个大字被夕阳染成血色，守城门的老兵扛着长枪过来，枪头的红缨被风卷得猎猎响：哪来的？
青阳城陈砚之。他摸出张二郎塞给他的腰牌——那是前日州府奖的护民义士铁牌，来救戍卒。
老兵的长枪顿了顿，突然扯开嗓子喊：王统领！
青阳城来的先生到了！
城楼上人影一晃，穿玄铁鳞甲的守将顺着梯子往下爬，甲叶相撞的脆响里，陈砚之看见他左眼蒙着皮制眼罩，刀疤从额角贯到下颌。陈公子？守将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磨，昨日收到州府急报，说你护了西沟堤坝。他伸出手，掌心有未愈的刀伤，我是镇北关千总王破山，这里的小子们...快撑不住了。
王破山带他往营寨走时，陈砚之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暮色里的帐篷像褪色的灰蘑菇，几个小兵扶着同伴踉跄，咳声此起彼伏。北戎人上个月泼了疫水。王破山踢开脚边的药渣，军医说这是瘟病，传染得紧。
十个人里倒了七个，能拿枪的...只剩百来号。
陈砚之掀开最里侧的帐篷帘，霉味混着腐肉味扑出来。
草席上躺着个小卒，脸肿得像发面馒头，胳膊上的伤口翻着紫黑的肉。他叫阿虎，前日还能跟我比摔跤。王破山的喉结动了动，军医说没救了。
陈砚之蹲下来，指尖按在阿虎手腕上。
脉跳得像擂鼓，烫得他缩回手。
天工匣在意识里发烫，他默念提取，掌心浮出个陶瓶——那是系统奖励的辟瘟散。烧水。他转头对王破山说，要滚水，越多越好。
夜半时分，营火映得帐篷透亮。
陈砚之的青衫浸透了汗，发梢滴着水，却还在往阿虎嘴里灌药汁。
小卒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睫毛颤得像蝴蝶。醒了！守在旁边的小兵喊出声，声音带着哭腔。
三日后，陈砚之蹲在帐篷外啃冷饼，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光：【任务进度：9/10】。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望向最后一个重病的士兵——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胸口的箭伤烂得见骨。
公子，别费力气了。少年的声音细若蚊蝇，我梦见我娘了，她在村口喊我回家吃饭
陈砚之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翻出天工匣里最后半瓶生肌散，混着自己嚼碎的野山参，敷在伤口上。你娘要是知道你为了守关连命都不要，得拿笤帚抽你。他扯了扯少年的耳朵，等好了，我带你去青阳城吃甜萝卜，比你娘蒸的馒头还甜。
少年的眼皮颤了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真...真能吃着？
能。陈砚之的声音哑了，我陈砚之说话，比铁券还硬。
第五日破晓，少年的咳嗽声惊醒了整座营寨。
系统提示音在陈砚之耳边炸响时，他正靠在草堆上打盹，猛地惊醒，额头撞在帐篷杆上。
【任务完成：救十名戍卒】【奖励发放：历史人物召唤卡·张仲景（医圣）】
金光从帐篷缝隙里漏进来，陈砚之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帐中多了个白须老者。
他着月白葛衣，腰间悬着青铜药葫芦，手中的《伤寒杂病论》泛着古旧的黄。小友，可是你唤我？老者的声音像春风拂过竹梢。
帐篷外传来哐当一声，是王破山的佩刀掉在了地上。
小兵们挤在帐口，瞪圆了眼睛——他们见过游方郎中，见过太医院的医正，可谁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光是站在那儿，连空气里的腐味都淡了几分。
医...医圣？陈砚之的喉咙发紧，前世课本上的画像突然活了过来，晚生陈砚之，见过张公。
张仲景抚须而笑：小友救卒之心，比我当年在长沙施药时更切。他走到阿虎床前，搭了搭脉，又翻开少年的眼皮，这瘟病来得猛，却也有章法。
去取麻黄、桂枝、杏仁，各三钱。
王破山踉跄着往外跑，甲叶撞得叮当响。
陈砚之跟着张仲景学配药，看他用银针在阿虎大椎穴轻轻一点，紫黑的淤血顺着针孔渗出来；看他把药罐架在火上，药香飘出半里地，连营外的野狗都凑过来嗅。
张公的医术...陈砚之捧着药碗，手直发抖，晚生想学。
学。张仲景把《伤寒杂病论》递给他，指尖触到陈砚之掌心的薄茧，你救的不只是十个卒子，是十颗保家卫国的心。
往后这关里关外的伤兵...还得你带着治。
暮色再次漫上营寨时，陈砚之站在高处望出去。
帐篷前排起了长队，小兵们扶着伤患，眼里有了他前几日没见过的光。
王破山凑过来，眼罩下的眼睛亮得惊人：陈公子，明日我就派快马去云州，调二十车药材来。
往后你要什么，镇北关倾其所有。
陈砚之摸了摸怀里的《伤寒杂病论》，书页间还沾着张仲景的药香。
他望着天边的星子，想起前世历史课上老师说的话：英雄不是天生的，是被千万双期待的眼睛托起来的。此刻营火里的每一点光，都是这样的眼睛。
张公，他转头看向正在给伤兵换药的老者，明日开始，咱们要治的...可不止这营里的人。
张仲景抬头，月光落在他的药葫芦上，泛着温润的光：好，先从这镇北关的三千儿郎开始。
营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陈砚之却觉得暖。
他知道，青阳城的春才刚开头，这边关的春...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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