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划破夜雾时，林夕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怀里的文件被体温焐得发烫，封皮上忘川计划——1998几个字像火炭般烙着她的胸口。
王队长的警车停在巷口，后车门打开的瞬间，腐水味混着铁锈味涌进来，她踉跄着坐进去，膝盖撞在车门上也没知觉。
先去我师父家。王队长扯下袖管裹住胳膊，血珠透过布料渗成暗红的花，老周头住在城南，懂点奇门遁甲，那间密室的灯苗方向...像是在引魂。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林夕怀里的文件，又迅速移开。
老白的魂体飘在车窗前，守魂镖上的黑血正滋滋蒸发，在玻璃上留下淡紫色的痕迹：水厂地下有阴脉。他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那些煤油灯的火头，是在给阴脉导气——引的不是魂，是怨气。
林夕低头翻文件，纸张发出细碎的响。
母亲的照片从夹层滑落，她赶紧接住，照片背面的字迹刺得眼睛生疼：需在阵法崩溃前取出其魂魄作为阵眼。她想起七岁那年，母亲蹲在玄关换鞋，突然转身指向墙角的快递箱，眼神像着了火：小夕，以后无论谁给你寄东西，都要当面拆开。当时她以为是母亲又犯了癔症，现在才明白，那是母亲在用最后清醒的时刻，给她种下破局的种子。
到了。王队长刹车的力道太猛，林夕额头撞在前座靠背上。
老周头的院子飘着艾草味，门没锁，推开门就见个白胡子老头坐在藤椅上，脚边蜷着只三花猫。来晚了。老周头摸出铜烟杆，火星子在夜色里明灭，水厂地下那间密室，凌晨三点阴脉最盛，你们要是再晚半小时——他看了眼林夕怀里的文件，这东西就得跟着阴脉冲进忘川。
三花猫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吼。
林夕顺着猫的视线望去，老白的魂体正飘向堂屋的神龛，守魂镖轻轻颤着。镇河玄铁。老白伸手碰了碰神龛上的青铜摆件，那是块指甲盖大小的黑铁，当年我护送的玄铁，碎成了七十二块。老周头的烟杆当地掉在地上：你是...白镇川？
后半夜的风裹着艾草味灌进窗户。
林夕坐在八仙桌前，文件被老周头用朱砂笔圈出重点：忘川计划，表面是修补黄泉风水阵，实则是拿活人魂魄当阵眼，逆转阴阳两界的气数。他指了指母亲的工作日志，你娘当年是掌司级快递员，破阵图是她的命魂所化——可破阵图需要两半相合，另一半在你长命锁里。
长命锁贴着皮肤发烫，裂痕在月光下像道闪电。
林夕摸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停在张教授三个字上。
张教授是她大学的民俗学导师，研究阴阳术数二十年，去年还帮她破解过血玉镯任务里的执念锁链。
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小林？
这么晚
教授，我需要您帮忙翻译些文件。林夕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关于...黄泉速递的内部计划。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
三花猫跳到她膝头，尾巴扫过文件上的阵眼二字。半小时后，老地方。张教授挂了电话，忙音里带着电流的刺啦声。
老周头的座钟敲了四下。
林夕裹紧外套出门时，老白的魂体已经等在院门口：我跟你去。他守魂镖上的黑血彻底褪了，镖身泛着冷白的光，教授办公室的阴阳鱼地砖，底下埋着镇邪钉——你进去后，我在房梁上守着。
张教授的办公室亮着灯，透过百叶窗能看见他来回踱步的影子。
林夕推开门，霉味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书架上的《阴阳宅经》《黄泉志》全摊开着，页脚夹满便签。坐。张教授把保温杯推过来，杯壁上凝着水珠，文件给我。
他翻到母亲照片那页时，钢笔啪地断了墨。林晚晴...他喉结动了动，我读博时见过她一面，她来学校查民国镖师资料，说要找...镇河玄铁的下落。他抬头时眼眶发红，这些年黄泉速递对外宣称她是失踪，我早该想到...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文件上。
张教授调出古籍扫描件，手指在阵眼二字上悬停：阴阳阵眼一旦成型，阳间会持续吸收阴间怨气，活人会逐渐丧失七情，变成行尸走肉——而操控阵眼的人，能获得近乎永生的寿命。他点开另一个文件夹，你们在水厂发现的密室，是阵眼的引气口，他们需要更多像你母亲这样的破阵图持有者...
所以他们要我的长命锁。林夕摸了摸颈间的裂痕，破阵图两半相合，就能打开阵眼核心。
张教授的鼠标停在一张老照片上。
那是1998年黄泉速递的年会合影，母亲站在最中间，身后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脸被涂了墨。这是当年的掌司总长。张教授放大照片，他三年前退休，现在...是公司顾问委员会主席。
天蒙蒙亮时，众人在张教授的工作室碰头。
白板上用红笔写着忘川计划核心：阵眼操控权，旁边贴着水厂密室、老照片、长命锁裂痕的打印件。
王队长胳膊上的纱布渗着淡红，他指着地图：公司总部在滨江大厦28层，地下三层是机要室，我之前送快递去过，门禁是掌纹加魂印。
我能破解魂印锁。老周头捻着胡须，但需要你长命锁的碎片。他看了眼林夕，裂痕处的锁片，带着你的命魂气。
老白突然飘到窗边，守魂镖嗡鸣起来：有人在楼下盯梢。
众人凑到窗前。
晨雾里，穿黑风衣的男人仰头看过来，帽檐下的脸隐在阴影中。
林夕的手机在此时震动，短信提示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放弃吧，否则后果自负。
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
张教授的眼镜片蒙上雾气，他推了推镜框：这是警告，也是试探——他们已经知道你拿到了文件。
王队长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我让局里查号码来源，估计又是虚拟号。
林夕盯着短信，喉咙发紧。
她想起母亲日志里的小夕，妈妈对不起你，想起长命锁上越来越深的裂痕，想起老白说事情才刚开始时的眼神。
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烧起来，比文件更烫，比长命锁更烈。
今晚行动。她把手机拍在白板上，短信内容映着晨光，他们越急着阻止，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
老周头从兜里摸出三枚铜钱，往桌上一撒。
铜钱骨碌碌转了两圈，两枚正面朝上，一枚立着。子时三刻，月掩木星。他说，是个破阵的好时候。
暮色渐浓时，林夕站在张教授工作室的落地窗前。
楼下的黑风衣男人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晚高峰的车流，车灯连成红色的河。
她摸了摸颈间的长命锁，裂痕里渗出细不可见的金光——那是母亲的命魂，也是她的底气。
老白的魂体飘过来，守魂镖在他掌心流转着白光：我检查过滨江大厦的风水，地下三层的机要室有引魂幡镇着。他声音放轻，像怕惊碎什么，你母亲的破阵图，应该就藏在那里。
王队长背着战术包走进来，拉链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装备都齐了，夜视镜、符咒喷雾、防魂刃——老周头说的锁片我收好了。
张教授把一个铜铃塞进林夕手里：这是醒神铃，遇到幻术时摇三下。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万事小心。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
林夕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见眼里有团火在烧。
那是母亲留下的火种，是真相的召唤，是无论如何都要撕开黑暗的决心。
滨江大厦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清晰，28层的落地玻璃泛着冷光，像只巨大的眼睛，凝视着即将到来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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