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碎石的颠簸感透过座椅传来时，林尘的手指还死死抠着怀里的硬盘。
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可他的目光始终黏在倒车镜上——那间被黑布遮住的实验室早被基地的阴影吞没，却像根烧红的针，正戳着他的太阳穴。
“苏璃。”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掉头。”
方向盘在苏璃掌心微微一偏，越野车擦着路边的行道树划出半道弧。
她侧过脸，月光从车窗斜切进来，在她眼底割出两道冷光：“自毁程序还有七分钟启动，现在回去是送死。”
“老王在里面。”林尘喉结滚动，三个月前那个蹲在修车摊前帮他补胎的老头突然浮现在眼前——老王总说“年轻人骨头硬，别老窝在武馆里”，递给他的绿豆汤永远比别人多半勺。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被老王拍过的温度，“三个月前他失踪那天，我本该多留个心眼的。”
苏璃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蜷缩成爪，又缓缓松开。
她望着仪表盘上跳动的倒计时，突然猛打方向盘。
越野车发出痛苦的嘶鸣，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划出一百八十度的漂移，轮胎与地面摩擦的焦糊味钻进鼻腔时，林尘听见她咬碎的磨牙声：“阴阳术只能保我们三分钟。三分钟后，我要是死了——”
“我背你骨灰盒。”林尘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已经按上了车门。
实验室的门果然没锁。
林尘踹开它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劈头盖脸砸过来。
靠墙的金属病床上，老王的身影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灰，后颈的胎记像团凝固的血。
他太阳穴插着的电极还连着导线，顺着墙面爬进角落的黑色机箱，机箱屏幕上跳动着乱码般的脑波图。
“你是谁？！”
惊喝声从身后炸响。
林尘转身的同时抬手扣住对方手腕——是个扎着马尾的少女，白大褂下摆沾着暗褐色污渍，眼睛瞪得像受惊的小鹿。
可她被制住时的肌肉反应太稳了，完全不似普通助手该有的慌乱。
“小芳？”林尘想起苏璃从终端里扒出的资料，“黑渊生物实验室的助理研究员，负责……”他扫过她胸前的工牌，“记忆引导？”
少女的瞳孔猛地收缩。
林尘感觉她的脉搏在自己掌心狂跳，像只撞笼的鸟：“你怎么知道——放开我！这里是禁区！”
“他们为什么关着他？”林尘加重手上的力道，指腹压在她腕间的麻筋上。
少女疼得倒抽冷气，眼底却突然浮起某种空洞的机械感，像是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容器计划一期实验体，意识融合失败，记忆碎片……”
“够了。”林尘松开手后退半步。
系统核心在他胸口发烫，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目标人物异常精神波动，建议开启心灵链接】。
他盯着少女瞬间恢复的慌乱表情——刚才的机械声线，分明是被植入的应答程序。
“他的意识已经碎裂。”少女突然低声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有时候……他会喊‘小尘’。”
林尘的呼吸一滞。
他猛地转身，指尖按在老王后颈的电极上。
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他咬着牙用力一拔——电极发出刺啦的电流声，老王的身体剧烈抽搐，眼白翻得只剩眼尾一点黑。
“老王！老王！”林尘掐住他的下巴拍脸，“我是林尘，武馆的小林！”
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
老王的喉结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开合：“小……林？”
“对！是我！”林尘眼眶发酸，“还记得吗？上个月你说我打拳太僵，非要教我怎么用扳手套路？”
“扳……手套路……”老王的手指突然攥住林尘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扳手要卡紧……不然螺丝会飞……飞进……”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浑浊的眼珠里泛起水光，“飞进我老婆的坟头。”
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
林尘心头一跳，念头刚动，眼前就浮现出半透明的属性面板——老王的名字下，一行猩红小字正在闪烁：【检测到上古武神血脉残留，与宿主印记共鸣度37%】。
“看来我来晚了。”
阴恻恻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林尘抬头，正撞进李华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身后跟着六个黑衣保镖，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改装过的电磁枪，枪口的蓝光像淬毒的蛇信。
“林教练果然重情义。”李华慢条斯理整理袖扣，“不过你该知道，‘容器计划’的实验体比你们想象的重要——”他突然抬手，指尖凝聚起幽蓝的光团，“尤其是这个能承载武神血脉的失败品。”
光团骤然大亮。
林尘眼前一白，太阳穴像被重锤猛砸。
他踉跄着撞翻仪器车，金属托盘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老王的手从他腕间滑落，浑浊的眼珠重新变得空洞，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林尘。
“召唤增幅！”林尘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金色涟漪在他身周荡开，Saber的身影凝实得几乎能触到铠甲的纹路。
她握着誓约胜利之剑的手泛起淡金色光雾，剑锋一横便劈开了李华的精神冲击。
“好强的共鸣。”苏璃的声音突然在林尘识海响起，“我在实验室顶棚布了引魂幡，现在集中精神感受老王的记忆！”
林尘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
他看见老王穿着蓝布工装站在一扇青铜门前，门后是翻涌的星河流转。
无数个“林尘”从门里走出来，有的穿着道袍，有的披着铠甲，每个人都在对老王说：“帮我看着他。”
然后黑影来了。
那是团比夜色更浓的雾，裹住老王的瞬间，所有记忆开始碎裂。
林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喊：“不要——！”
老王突然发出一声嘶吼。
他后颈的胎记泛起金芒，竟将插在太阳穴的电极全部震碎。
他抄起地上的扳手，对着最近的保镖脑袋就是一下——金属碰撞的闷响里，保镖的防暴头盔凹进去个拳头大的坑。
“走！”老王拽住林尘的胳膊，另一只手拎起还在发愣的小芳，“他们启动了次级自毁，这楼三分钟后塌！”
林尘被拽得几乎踉跄。
他回头看了眼李华——对方正盯着老王后颈的金芒，眼底翻涌着林尘从未见过的贪婪。
但此刻警报声已经震耳欲聋，天花板开始簌簌落灰。
“那边！”苏璃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她举着罗盘的手在发抖，发梢沾着血，“防空洞入口！”
老王的脚步顿了顿。
他低头看向林尘，汗湿的额发下，眼睛亮得惊人：“你不是唯一的选择……”他的声音混着警报声，轻得像句梦话，“但你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
林尘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推进了漆黑的防空洞。
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强光透过洞口刺进来——零号基地的实验室，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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