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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晨雾裹着兽类特有的腥甜，漫过游兽祭坛斑驳的石柱。七岁的银月踮脚扒着苔痕累累的石壁，尾巴尖的白毛沾着晨露，随着指尖触碰刻痕的动作轻轻发颤。她听见身后昊明哥哥的脚步声——十三岁的少年背着兽皮箭囊，罗盘在领口晃出细碎的光，却在看见石壁上的刻痕时，呼吸陡然一顿。
“这是……兽神赐鳞图。”昊明的指尖划过最顶端的浮雕，那里刻着蜷曲的九婴，鳞片如羽翼般舒展，每片都嵌着星子般的光斑，“阿爹说过，九婴鳞片本是兽神给两族的‘进化之种’，能让魂力与自然共鸣……”他忽然顿住，盯着鳞片下方那道扭曲的黑色刻痕——本该柔和的螺旋光纹被凿出锯齿状裂痕，像被利爪强行撕裂的伤口，“但这些锯齿纹，是后来刻上去的。”
银月仰头望着他，鼻尖还沾着爬祭坛时蹭到的草叶：“昊明哥哥，为什么有人要改掉壁画呀？”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牙坠——那是母亲留给她的白虎族图腾，此刻却在靠近壁画时，泛起极淡的蓝光，与昊明领口罗盘的金光遥相呼应。少年的耳尖微微发红，忽然蹲下身，用兽皮帕子替她擦掉鼻尖的草叶：“因为……总有些人害怕变化，害怕两族不再需要‘仇恨’做屏障。”
这句话混着晨雾落在银月耳畔，她似懂非懂地眨眼，忽然指着壁画中央交握的双手——左边是戴着罗盘的昊家先祖，右边是别着光痕发饰的白虎族少女，他们掌心相抵处，正托着九颗流光溢彩的鳞片，“你看！他们的手在发光！就像你上次给我包扎伤口时，指尖不小心漏出的魂力。”那时她被荆棘划伤小腿，昊明慌张地扯开自己的袖口，掌心的金光覆在伤口上，明明是昊家的咒力，却比母亲的体温还暖。
昊明的耳尖更红了，慌忙别过脸去，却看见壁画角落用极小的字刻着密语：“以血咒蚀鳞，以谎言铸墙，权柄方得永固。”罗盘突然在领口发烫，指针疯狂扫过那些刻痕，最终停在“谎言”二字上，“银月你看，鳞片原本的光纹是‘共生纹’，守旧派用咒血把它染成了‘仇恨印记’……就像阿爹总说‘白虎族碰不得’，可你明明会给我留最甜的兽果，会在我被雷咒吓到的时候，把尾巴盖在我头上。”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尾音被晨雾揉得发软。银月忽然想起三天前的雨夜，她躲在昊家旧宅的地窖里发抖，是昊明冒着被族老发现的风险，抱着兽皮斗篷来找她，斗篷边缘还沾着他跑过荒原时蹭到的花瓣——那是只有白虎族领地才有的、会在雨夜发光的“守心花”。此刻她指尖触到壁画上白虎族少女的发饰，竟与自己颈间的牙坠有相似的纹路，“昊明哥哥，你说千年前的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不想互相伤害？”
祭坛深处突然传来石块滚动的声响，昊明本能地将银月护在身后，却看见咒坛角落的陶瓶滚出，瓶底刻着的日期让他瞳孔骤缩——正是千年前昊家与白虎族决裂的“血鳞之夜”。银月蹲下身捡起陶瓶，瓶中掉出半片石化的鳞片，边缘还残留着未被污染的淡金光泽，“你看！鳞片的光和你的罗盘一样！”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阿妈说‘光痕遇罗盘，方知共生意’，原来不是骗人的。”
昊明接过鳞片，指尖触到上面凹凸的咒印——那是守旧派刻下的“排斥咒”，却在碰到银月指尖的瞬间，鳞片边缘的微光突然亮起，如涟漪般荡开咒印的黑影。魂链的雏形在两人掌心若隐若现——那是尚未完全契成的魂力纽带，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粹，比任何咒力都干净，“银月，你说……如果我们告诉大人，鳞片的光是被弄脏的，他们会不会不再让我们分开？”少年的语气带着忐忑，却又藏着期许，就像他偷偷藏在祭坛石缝里、想等银月生日时送她的、用昊家咒文编的白虎族图腾绳。
壁画上的兽神浮雕忽然泛起柔光，垂落的眸光扫过两人交叠的指尖。银月看见浮雕瞳孔里映出细碎的画面：千年前的昊家少年与白虎族少女，也曾在这座祭坛上，对着鳞片的光许下“共生”的愿望，却被守旧派的咒刃斩断；而此刻，她与昊明指尖的光，正沿着当年的裂痕，一点点填补那些被谎言凿出的伤口。“昊明哥哥，”她忽然举起鳞片，让晨光穿过未被污染的部分，在少年眼底投下光斑，“等我长大了，我们一起把鳞片的光擦干净好不好？就像你帮我擦掉伤口的血，我帮你缝补被咒火烧破的斗篷那样。”
少年愣住，看着眼前小女孩认真的神情，忽然笑了——那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的、不带任何咒力防备的笑。他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耳朵，指尖触到耳尖的温热，就像触到壁画里那对先祖交握的手，“好。我们一起擦干净。让他们知道，鳞片的光不是诅咒，是……”他忽然顿住，因为看见鳞片的微光在两人掌心凝成小小的魂链图案，“是让我们能互相看见的灯。”
祭坛外忽然传来族老的呼唤声，昊明慌忙将鳞片塞进银月掌心，用她的兽皮袖摆盖住：“藏好，别让他们看见。”他站起身，指尖却悄悄勾住她的小指，“明天同一时间，我们带清水来擦壁画好不好？就从兽神的眼睛开始，让它先看见，我们没忘记它留下的光。”银月用力点头，尾巴尖的白毛因兴奋而轻轻晃动——她没看见昊明转身时，耳尖红得比荒原上的火棘果还亮，也没听见他在心里默默补上的话：“就像我没忘记，你给我送兽果时，眼睛里比鳞片还亮的光。”
潮湿的苔痕在两人脚下留下交叠的脚印，祭坛石壁上的刻痕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被污染的鳞片下方，那对交握的手始终没松开，就像此刻昊明悄悄塞给银月的、裹着守心花的兽皮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戴罗盘的少年和甩着尾巴的小女孩，旁边是未写完的字：“共生不是……”
风穿过祭坛的石柱，掀起银月的兽皮斗篷，露出里面藏着的、昊明送她的图腾绳——绳子末端坠着的，是半片磨得光滑的昊家咒文石，就像她颈间的牙坠，不知何时沾染上了对方魂力的温度。而那片被藏起的石化鳞片，正贴着她的心口发烫，未被污染的微光，正顺着血脉，一点点融进她尚在成长的魂力——就像昊明领口的罗盘，指针虽被咒力拨偏过，却在遇见她的那一刻，悄悄转回了“共生”的方向。
这一日的晨雾，终将被阳光驱散。就像壁画上被篡改的刻痕，终将在两个孩子指尖的温度里，露出兽神最初的期许——九婴鳞片的光，从来不是为了区分敌友，而是为了让两族看见，彼此眼中未被仇恨蒙尘的、最本真的光。而那些藏在兽皮纸里的笔画，那些指尖相勾的瞬间，那些在祭坛上许下的、关于“擦净光痕”的约定，终将成为打破诅咒的第一缕微光，在两个灵魂里，悄悄埋下共生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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