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望舒的指尖抵在镜面上。
镜中女孩的指尖也抵了过来，温度透过青铜渗进她的骨头里。
“你不是她，但她也不是你。”镜灵的笑声像碎冰撞在玉盘上。
虞望舒后退半步，后腰抵着冰凉的柱础。“什么意思？”
镜灵抬手，镜面泛起涟漪。
九翎国的金殿浮现出来——她与秦岱渊并肩站在御阶上，他的玄色龙袍扫过她月白色的裙角；接着是现实世界的街景，她拎着菜篮站在菜市场，阿姨往她的塑料袋里多塞了一把葱。
“你是谁？”虞望舒的声音颤抖着。
“你不愿面对的过去。”镜灵的指尖划过画面，九翎国的场景碎成了星星点点，“也是你未曾选择的未来。”
殿外脚步声逼近。
陆沉的影子投在门槛上，洗得发白的黑T恤下摆沾着草屑，但他的腰板挺得像九翎宫道上的青石板。
“找到了。”他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瓦罐。
镜灵笑得更欢了：“他来得正好。”
废弃古庙的风卷着尘沙灌了进来。
陆沉单膝跪地，军刀尖挑开最后一簇青苔。
石板上的符文泛着幽光，像被血浸过又晾干的痕迹。
“这是入口。”他的指腹擦过符文，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前世暗卫首领的记忆正在苏醒。
“你怎么知道？”柳思雨攥着陈怀远的笔记，纸页边缘被她捏出了褶皱。
“我记得。”陆沉扯掉领口的银链，那是玄冥标记的碎片，“她在里面，等我们带她回家。”
墨兰突然抓住柳思雨的手腕：“姐，我想起来了！”她的眼睛亮得吓人，“虞小姐说过，命运尽头有扇门，只有真正认识自己的人才能通过。”
柳思雨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所以我们要——”
“帮她找回自己。”陆沉的军刀在掌心转了个圈，“不管里面有什么。”
虞望舒被镜灵推进了镜面。
眼前是九翎国的御花园，桃花落了她满头。
十六岁的自己站在假山下，捧着茶盏，指尖颤抖着——那是她与秦岱渊的初次相遇。
“是否后悔？”镜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虞望舒摸了摸发间的桃花。
那时她刚穿书，以为秦岱渊是必死的反派，却在他掀开车帘的瞬间，看到了他眼底的星星。
“不后悔。”她说。
光影突然变幻。
她站在冷宫门前，林婉柔跪在泥里，拽着她的裙角哭着：“望舒，我求你……”
那时的虞望舒甩开她的手，说：“你害小荷断了腿时，可曾求过她？”
现在的虞望舒望着自己的背影，喉咙发紧。
她想迈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林婉柔的眼泪混着泥水，在青砖上洇出了一个深色的圆。
“你在怕什么？”镜灵的声音像针一样，“怕承认自己并非圣人？”
古庙的石板阵突然亮起蓝光。
墨兰的手背上浮现出淡青色纹路，那是前世小荷的契约印记。
柳思雨翻到笔记的最后一页，泛黄的纸角写着：“引路人献祭，开无境之门。”
“韩昭已经走了。”柳思雨把笔记塞进墨兰怀里，“该我们了。”
陆沉的手掌按在符文中心。
他能感觉到石板下的力量在翻涌，像沉睡的兽被惊醒了。
“等下不管看到什么，别慌。”他说。
话音未落，虚空中传来韩昭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灰：“她还没准备好回来……你们要做的，是让她看清自己是谁。”
墨兰的指甲掐进掌心：“我们知道。”
蓝光凝成一道门。
陆沉第一个跨了进去，身影像被揉碎的月光，消失在了门后。
虞望舒的额头抵着冷宫的砖墙。
墙皮簌簌地往下掉，露出里面的青砖，和九翎宫道的砖一个颜色。
“最后一幕了。”镜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画面转成闺房。
十二岁的虞望舒坐在妆台前，手里攥着一块温润的玉——九转轮回玉。
她对着镜子发誓：“我要自己选路。”
镜中突然映出现在的她。
两个虞望舒的眼睛重叠在一起，一个清澈，一个带着岁月的光芒。
“原来……”虞望舒的眼泪砸在玉上，“真正的我，从来不是七种人格里的任何一个。”
镜灵笑了，这次的笑里没有冰碴：“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沉的影子投在门槛上，这一次，他的影子里多了一道蓝光——像一把刀，劈开了命运的网。
虞望舒抹掉眼泪。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人格的声音都清晰。
门被推开的瞬间，陆沉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我来接你。”
而镜灵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他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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