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炉里最后一块焦木咔地裂开，火星溅在月舞手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指尖还勾着凌烬眼上的黑布绳结。
灵音的键盘声突然顿住，天翔磨短刀的唰啦声也跟着停了，四个人的呼吸在逼仄的房间里叠成一片。
碎魂钉定位到了。灵音的指节抵着太阳穴，屏幕蓝光在她眼下投出青影，陈叔把钉子埋在城西旧教堂的彩窗玻璃里——每块玻璃都是活咒媒介，得赶在黎明前拆完。
天翔的短刀当地磕在桌上，刀刃震得嗡嗡响：我带三组人去！
那些老东西以为埋得深？
老子把教堂拆成砖渣也能抠出钉子！他抓起外套要冲出门，却被凌烬溃烂的手掌按住肩膀。
先布防。凌烬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右眼隔着黑布发烫，金芒在布料下洇出细弱的光痕，白殇要的是我血祭裂隙核心，今晚他的人肯定会摸进总部。他转身时，溃烂的小臂擦过地图边缘，血珠在裂隙核心四个字上晕开，像朵正在生长的红珊瑚。
月舞突然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个雕花檀木匣。
匣盖掀开时，几缕银线从匣中浮起，在她指尖凝成半透明的符纸。假情报我昨晚就备好了。她的灵纹在腕间流转，符纸表面浮现出扭曲的咒文，用陈叔的笔迹写的——说裂隙核心的封印松动是因为我改良了镇灵阵，需要夜狩全员去东郊支援。
天翔凑近看了眼，短刀刀尖挑起符纸：这能骗住光照会的卧底？
他们要的是我慌乱。凌烬扯了扯领口，喉间突然泛起腥甜——邪神意识又在啃噬他的胃袋，白殇以为我被腐蚀得只剩半条命，看到这种漏洞百出的情报，反而会信。他溃烂的指甲划过符纸边缘，咒文突然泛起幽蓝微光，灵音，把这份情报塞进陈叔常看的《驱魔神鉴》第三页。
灵音立刻敲击键盘，监控画面里跳出总部藏书室的实时影像。
凌烬盯着屏幕里那排暗红色书架，喉结动了动：凌晨两点，会有人来偷。
天翔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我守在书架后面，等那孙子伸手就——
不。凌烬打断他，右眼的金芒突然刺破黑布，在墙上投下菱形光斑，让他拿走。他溃烂的嘴角扯出个弧度，我们要钓的不是小鱼，是藏在阴影里的线。
月舞的手指轻轻按在他手背，腐肉的触感让她睫毛颤了颤：凌烬，你的精神污染指数
撑得到明天。凌烬反手握住她的手，腐肉与灵脉相触的刺痛让他瞳孔收缩，月舞，你去给所有防御阵加三重锁灵咒；天翔，带两队人在总部外围埋缚灵钉——要埋在梧桐树根下，他们的探灵鼠闻不到。他转向灵音时，黑布下的右眼传来灼烧般的痛，你继续监控，等卧底出总部就通知我。
灵音的键盘声重新响起，屏幕里的藏书室钟表开始走动。
天翔把短刀往腰间一插，经过月舞身边时碰翻了药碗，褐色药汁在地上洇出个奇怪的形状。
月舞蹲下身擦拭，发梢垂落遮住表情，只有指尖的灵纹还在微微发颤。
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控画面里出现道黑影。
那人穿着夜狩的玄色制服，压低的帽檐遮住脸，却在靠近书架时抬手推了推眼镜——是后勤部的老张头。
凌烬的指节抵在桌面，溃烂的皮肤蹭得木头发红：跟了我五年的老东西。
天翔的短刀已经出鞘，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现在就——
走。凌烬扯下黑布塞进月舞手里，右眼的金光如实质般流转，跟紧他。
两人溜出总部时，夜雾正漫过街道。
老张头的脚步很急，拐过三个路口后钻进条逼仄的小巷。
凌烬贴着墙根，能听见自己溃烂的皮肤与砖墙摩擦的沙沙声，邪神意识在脑内低语：撕了他，吞了他的魂。他咬着舌尖，血腥味让理智回笼些。
巷尾的铁皮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张头猫腰钻进去。
凌烬和天翔贴着门缝望去，昏黄的灯泡下，六七个夜狩成员围坐在桌前——有负责后勤的李姐，有教新成员画符的周叔，甚至还有前几天替凌烬包扎伤口的小护士。
天翔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老张头把符纸拍在桌上：凌烬那小子撑不住了，明天裂隙核心的血祭...
够了。凌烬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他踹开铁皮门，右眼的金光扫过每张熟悉的脸，你们替白殇做事多久了？
李姐的茶杯摔在地上，周叔的符笔滚进墙角。
小护士突然笑了，她的瞳孔里爬满黑色触须：从你第一次用邪神之力开始——我们就知道，你早晚会变成怪物。
凌烬的指尖长出细小的触手，腐肉的气味在空气中炸开。
天翔的短刀抵在老张喉头，却见凌烬抬手按住他手腕：他们要的是我自己送上门。他望着小护士瞳孔里的触须，邪神意识在耳边嘶吼，那就如他们所愿。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在凌烬脚边投下两个影子——一个是驱魔师，一个是邪神。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符纸，溃烂的掌心烙下枚血印：告诉白殇...他等的猎物，明天会自己走进陷阱。
铁皮门外的夜雾更浓了，遮住了凌烬右眼的金光。
天翔盯着他背上新长出的黑色触须，突然发现那些触须的形状，竟和监控里裂隙核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铁皮门在凌烬身后重重撞上，霉味混着腐肉的腥气在逼仄的房间里炸开。
小护士瞳孔里的触须突然蜷成螺旋，周叔的符笔在掌心沁出冷汗，老张头的喉结随着天翔短刀的压迫上下滚动。
你们要的是我变成怪物。凌烬松开天翔的手腕，溃烂的手背蹭过小护士的指尖——她的皮肤瞬间泛起紫斑，像被强酸腐蚀的绢帛。
邪神意识在他颅骨内敲鼓，催着他撕裂这些背叛者的喉管，但他咬碎舌尖，血腥味裹着理智涌上来：不如让怪物替你们办事。
小护士的触须突然舒展成花状，她歪着头，发梢扫过凌烬溃烂的耳垂：证明你是我们的人。
凌烬笑了，右眼的金光骤然暴涨。
墙角的灯泡啪地炸裂，黑暗中，他背上的黑色触须如活物般窜向天花板，在墙面上烙下与裂隙核心一模一样的纹路。
周叔倒抽冷气，符笔当地摔在地上；老张头的帽檐滑落到后颈，露出后颈处若隐若现的秘纹——正是光照会的标记。
够了吗？凌烬的声音里混着双重声线，一重是他自己，一重是低沉的、不属于人类的嗡鸣。
小护士的触须突然缠住他的手腕，腐肉被扯下一块，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却仍维持着歪斜的笑：白殇要的血祭，我比你们更清楚怎么送上门。
但总得知道...你们今晚要怎么配合。
黑暗中传来李姐的声音，带着发抖的尖锐：零点三刻，裂隙核心外围的镇灵阵会被我们做手脚——
具体位置。凌烬的触须突然缠住李姐的脚踝，她尖叫着被拖到跟前，说。
西墙第三块青石板！李姐的眼泪混着鼻涕糊在脸上，我们在下面埋了蚀灵蛊，等你们的防御阵启动就会...就会——
反噬。凌烬替她说完，触须猛地收紧。
李姐的小腿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他却在她崩溃的哭嚎里听见了真相。
邪神意识在欢呼，人类意识却在发抖：原来白殇要的不是他主动献祭，是借他的手，让夜狩的防御阵变成屠刀。
天翔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抵住老张头后颈的秘纹：这些老东西还知道什么？
还有...小护士的触须突然刺进凌烬的手腕，腐肉里渗出幽蓝的血，总部地下二层的藏魂阁——我们在每具驱魔人遗骸里种了引魂虫。
等血祭开始，那些冤魂会被裂隙吸走，变成...变成你邪神之力的燃料。她的指甲抠进凌烬溃烂的皮肤，现在信了？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凌烬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能听见藏魂阁里那些熟悉的魂晶在共鸣，能听见引魂虫啃噬骨骼的沙沙声。
邪神意识在狂笑，人类意识却在计算：要在零点前清空藏魂阁，要赶在蚀灵蛊启动前替换西墙的镇灵石，要...
走。他扯断小护士的触须，腐肉撕裂的声音让天翔皱眉。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他背上的触须正在渗出黏液，天翔，把这些人捆了——用缚灵绳，别让他们的魂跑了。
你去哪？天翔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回总部。凌烬扯下块衣角缠住手腕，溃烂的血透过布料渗出来，月舞和灵音需要知道这些。他转身时，触须扫过周叔的符笔，笔杆上的灵纹突然亮起——是光照会的追踪咒。
他眯起眼，邪神意识在耳边低语：他们早给你下了标记。
夜雾比之前更浓了，像团化不开的墨。
凌烬踩着水洼往总部跑，每一步都能听见追踪咒在皮肤下跳动的声音。
他的右眼皮狂跳，溃烂的手肘开始长出新的触须，每根触须尖端都泛着金芒——那是邪神之力不受控制的征兆。
他咬着牙，在巷口的电线杆后停住，掏出手机给月舞发消息：别开门，我带了尾巴。
总部二楼的窗户亮起灯，月舞的影子在窗帘后晃动。
凌烬刚要冲过去，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猛地转身，看见小护士站在巷口，月光下，她的瞳孔里爬满触须，而她的脚边，躺着被撕成碎片的缚灵绳。
你以为能骗得过我们？她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白殇说过，邪神的崽子...最擅长自投罗网。
凌烬的触须瞬间竖起。
他能听见天翔在身后的巷子里喊他的名字，能听见月舞在楼上开窗的动静，能听见小护士体内引魂虫蠕动的声音。
邪神意识在他脑内嘶吼着杀，人类意识却在冷笑：正好，省得我再找借口清理门户。
他抬起溃烂的右手，指尖的触须凝成尖刺。
小护士的触须也缠向他的喉咙，夜雾里，两团不同的黑暗正缓缓逼近——一个是即将暴走的邪神宿主，一个是自以为掌控全局的背叛者。
而在他们头顶，总部的钟表指针正缓缓指向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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