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陲的深夜裹着刺骨寒意，苏倾月营帐外的牛皮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的光影像极了绞刑架上晃动的绳索。倚晴昭昭贴着帐幔滑入，黑衣下摆扫过地面的瞬间，带起几粒沾着血迹的碎石——那是她今夜潜入醉仙楼时，在巷口撞见的斗殴现场留下的。
“查清楚了。”倚晴昭昭将密报狠狠拍在案几上，纸张边缘还渗着暗红水渍，“押运粮草的赵千总，三天前在醉仙楼见过太子的贴身太监。那老东西临走时，往怀里塞了个金丝楠木匣子，重得双手都在打颤。”
苏倾月握着狼毫的手顿在地图“阳关”二字上，笔尖洇开的墨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她展开密报时，烛火突然“噼啪”爆开，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妖冶如血：“醉仙楼二楼的天字雅间，是太子在西北的情报中转站。萧景琰这次押运粮草，怕是早就被盯上了。”
“您是说，太子想借蛮夷的刀，除掉萧将军？”倚晴昭昭往前半步，腰间软剑发出细微的龙吟。她想起上个月漠北王密信里提到的“异常动向”，后颈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不是想，是已经动手了。”苏倾月将狼毫狠狠插进笔洗，溅起的墨点在羊皮地图上炸开，“赵千总掌管的第三营粮草，本该走祁连山南路的隐蔽栈道，现在却改道阳关大道。那可是蛮夷骑兵最喜欢的开阔地，萧景琰的前锋军一旦没了粮草......”她没说完的话，被帐外突然传来的马蹄声碾碎。
两人同时按住腰间兵刃，苏倾月示意倚晴昭昭躲到屏风后。片刻后，帐帘被掀开，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冲进来，怀里死死抱着半块带血的腰牌：“苏军师！萧将军的斥候营在玉门关外遇袭，这是赵千总部下的腰牌......他们用的是蛮夷的狼头箭！”
苏倾月蹲下身时，血腥味直冲鼻腔。斥候后背插着三支三棱箭，箭尾的狼毛上还沾着漠北特有的黄沙。“萧将军现在何处？”她按住斥候汩汩冒血的伤口，指甲缝里全是黏腻的血。
“前锋军已过疏勒河，明日申时抵达阳关。”斥候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半截断牙，“赵千总的粮草队......今早突然加速，现在应该在黑风峡北口。他们......他们打着萧字旗号！”
屏风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倚晴昭昭闪身而出，手中匕首挑开斥候染血的衣襟：“中了淬毒的狼头箭，能撑到现在简直是奇迹。”她的刀尖突然顿在斥候胸口，“等等，这箭伤的角度......是从背后射来的？”
斥候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颤抖着摸出贴身衣袋里的铜哨：“萧将军临行前说......若遇变故，让您看这个。”铜哨内侧刻着“戌时三刻，黑风峡”的暗语，边缘还残留着牙印——显然是斥候用牙齿磨刻出来的。
苏倾月猛地起身，地图被带起的风掀得哗哗作响：“备马！通知暗影卫，子时前必须赶到黑风峡西侧高地。”她扯下腰间渗血的布条，随手扔进烛火，火苗瞬间窜起半人高，将暗红血迹灼成焦黑。
“您的伤还没好！”倚晴昭昭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反手甩开。苏倾月的眼神冷得能结冰：“太子想让萧景琰死在粮草断绝的谣言里，我们就将计就计。赵千总不是要送粮草吗？那就让他把命也一起送进去。”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帅帐内，萧景琰将密信揉成一团砸在墙上。信纸上“粮草被劫，西路军异动”的字迹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去年北疆大战时留下的刀疤在烛火下泛着狰狞的红。“太子小儿，竟敢拿十万将士的性命做局！”他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地图上的青铜镇纸“当啷”作响。
“将军，苏军师求见。”亲卫的通报声打断了他的暴怒。萧景琰迅速将密信塞进暗格，抬头时已恢复冷肃，却在看到苏倾月腰间未愈的伤口时，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赵千总提前转移粮草，就是要在你抵达阳关前，制造粮草被劫的假象。”苏倾月将带血的腰牌和铜哨拍在桌上，“等蛮夷骑兵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私通外敌。”
萧景琰的指节捏得发白，护腕上的龙形浮雕深深嵌进掌心：“借刀杀人还不够，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他突然扯开领口，露出喉间半寸长的伤疤，“当年雁门关一战，我们三十人从十万敌军里杀出血路，现在也不会怕他！”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证人。”苏倾月展开醉仙楼的建筑分布图，指尖点在二楼雅间，“赵千总每次接头都会留下暗语。三天前的‘戊申日，驼铃响’，指的就是明天伪装成商队的蛮夷。”她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黑风峡，“但如果我们在峡谷设伏，让赵千总的粮草队‘意外’撞上蛮夷......”
“粮草被劫是真，押送的人却是太子的人。”萧景琰瞬间明白了她的计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时候，无论是呈给陛下的密奏，还是前线战报，都会指向同一个真相。”
苏倾月摸出怀中的药瓶，倒出两粒褐色药丸：“漠北王给的假死药，能让脉象停滞十二个时辰。明日卯时，你带亲卫去黑风峡西侧枯井，我会安排接应。”
“那你呢？”萧景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
“我去会会赵千总。”苏倾月掰开他的手指，转身掀开帐帘。夜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她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萧景琰将她去年送的披风系在她腰间，金线绣的飞虎图腾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活着回来。”沙哑的声音混着风声钻进耳朵，“等这事了结，我带你去看玉门关外的胡杨林。”
苏倾月握紧缰绳，喉咙发紧。她不敢回头，怕一转身就会动摇决心。远处传来更夫敲打的梆子声，子时将至，黑风峡的夜色里，一场关乎生死的博弈，正在悄然拉开帷幕。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醉仙楼的天字雅间内，太子的贴身太监正对着烛火，展开另一封密信，上面赫然写着：“苏倾月已察觉异动，按B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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