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粮库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味，苏倾月捏着衣角掩住口鼻，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粮袋。连日暴雨让空气变得黏腻，可这腐臭的味道，显然不是雨水能造成的。她抬脚踢开挡路的草垛，粗糙的麻布触感从靴底传来，心中警铃大作——这批粮草的包装竟比半月前她查验时新了许多。
“吱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负责押运的军需官张有福弓着背钻进来，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他额头还沾着没擦净的泥浆，见苏倾月站在粮堆前，脚步猛地顿住，喉结上下滚动：“苏、苏姑娘怎么有空来这儿？”
苏倾月没搭话，指尖深深陷进军粮袋里，猛地抓出一把糙米。粗糙的颗粒从指缝间簌簌滑落，掌心赫然躺着一片灰黑色的霉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她将霉粮凑近鼻尖，腐臭的气息直冲脑门，眉峰瞬间拧成死结：“张大人，这批军粮运来时就是这样？”
张有福的双腿像筛糠般打颤，豆大的汗珠顺着皲裂的脸颊滚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他伸手去够腰间的酒葫芦，却因手抖碰了个空：“苏姑娘，这、这肯定是路上潮气重……您也知道，最近雨下得邪乎！”
“潮气重？”苏倾月冷笑一声，猛地将霉粮甩在地上，惊起一片呛人的尘埃。麻布口袋应声裂开，更多发霉的糙米倾泻而出，在泥地上堆成小山。她转身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王副将，后者正盯着自己的靴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王副将，你说呢？三十万石军粮同时受潮，这霉斑还生得整整齐齐，当我瞎？”
王副将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刀柄：“卑职……卑职也不清楚。这批粮从交接就封着印，卑职哪敢……”话音未落，苏倾月已经扯开另一个粮袋，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石子。她抓起一把，石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张有福一屁股跌坐在麻袋上。
“好啊，拿石子充军粮。”苏倾月蹲下身，指尖挑起王副将的下巴，“王爷待你们不薄，就这么报答他？”王副将涨红着脸偏过头，脖颈青筋暴起：“苏姑娘莫要血口喷人！卑职不过是个跑腿的！”
仓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士兵抬着担架冲进来，担架上的伤兵面色青紫，嘴里不断吐出绿水。为首的小校看见满地霉粮，脸色瞬间煞白：“苏姑娘！三连的兄弟吃了今早的粥，现在全都上吐下泻！”
苏倾月瞳孔骤缩，快步走到伤兵身边。她掰开伤兵的嘴，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舌苔上布满黑色霉斑。“霉米中毒。”她起身时带翻了一旁的油灯，火苗在积水里挣扎两下熄灭，仓库陷入一片昏暗，“从押运到入库，经手的人都得查。”
张有福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腿，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苏姑娘饶命！小人也是被逼的！有人给了我五千两银票，说只要……”话没说完，一柄匕首精准钉在他耳畔，木屑飞溅。王副将握着滴血的手，刀刃还在微微颤抖：“大人慎言！”
苏倾月弯腰捡起匕首，寒光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脸：“灭口？看来背后的人比我想得还急。”她将匕首抵在王副将喉间，“说，谁让你们换的粮草？”
“我、我不知道……”王副将话音未落，仓库顶棚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支弩箭破空而来，苏倾月拽着张有福就地翻滚，箭矢擦着耳畔钉入木柱。她摸到怀中发烫的凰血玉佩，前世被剜去双眼的剧痛突然袭来，眼前闪过零星画面——太子的贴身太监在城郊密会，马车里装满崭新的粮袋。
“原来如此。”苏倾月抹掉嘴角的血渍，看着王副将瞬间惨白的脸，“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不过……”她猛地扯开王副将的衣领，露出心口处的朱雀刺青，“沈明远的人，怎么会甘心给太子卖命？”
王副将瞳孔地震，喉间发出濒死般的嘶吼，突然咬破舌根倒地。张有福连滚带爬想逃，却被苏倾月揪住后领：“想跑？太子和沈明远的交易，你得原原本本说出来。”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仓库破洞照在霉粮上。苏倾月望着王副将抽搐的尸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凰血玉佩的热度顺着经脉游走，那些被掩埋的阴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她踢开脚边的石子，在张有福的哭嚎声中大步走出仓库，阴沉的天空压得极低，远处传来闷雷滚动——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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