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月
血月当空。
月光是红的,像被血浸透的纱,笼罩着整座梅林。
楚忘忧跪在地上,后颈的伤口汩汩流血。血不是红的,而是青铜色的,滴在地上,凝成细小的齿轮,咔咔转动。
他的面前,站着“她”。
——嫁衣少女,左眼鎏金,右眼青铜,心口插着半截梅枝。
那不是苏枕雪,也不是血梅楼主,更不是戴着青铜面具的“轮回魂”。
而是“三魂归一”的产物。
“现在......”
少女的声音三重交叠,像是三个人同时开口:“......该结束了。”
楚忘忧的指尖动了动。
他摸到了那截梅骨刀。
二、梅骨
梅骨刀很轻,轻得像一片枯叶。
但此刻,它重若千钧。
楚忘忧握紧刀柄,刀尖抵住自己的心口。那里,血梅引的根系已经蔓延至全身,皮肤下隐约可见红丝游走,像是某种活物在汲取他的生命。
“你杀不了我。”
少女轻笑,鎏金左眼微微转动:“你的血里,有我的蛊。”
“我知道。”
楚忘忧也笑了。
他突然调转刀锋,刺向自己的左眼!
刀尖入肉的刹那,血雾爆开。
不是红的,而是鎏金色的,如熔化的青铜,泼洒在少女的嫁衣上。
“你——”
少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
楚忘忧的左眼血流如注,但他笑得更加肆意:“我的血里有蛊,但我的眼里......”
“有‘劫’。”
三、劫火
劫火自眼中燃起。
那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劫缘剑”最后的剑气——楚忘忧从未真正失去它,他只是把它藏在了眼睛里。
火焰顺着血丝蔓延,顷刻间烧遍全身。少女尖叫着后退,嫁衣在火中化为灰烬,露出下面青铜色的皮肤。
“你疯了?!”
她的声音开始分裂,像是三个魂魄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这样你也会死!”
“我知道。”
楚忘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独眼中映出熊熊烈火:“但你们......”
“一个都逃不掉。”
四、三魂裂
火焰中,少女的身体开始扭曲。
鎏金左眼突然爆裂,化作血梅楼主的身影;青铜右眼脱落,变成戴着面具的“轮回魂”;而心口的梅枝寸寸断裂,苏枕雪的身影从中跌出。
三魂分离,劫火却未止。
血梅楼主尖叫着扑向楚忘忧:“带我走!”
她的指尖触及火焰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轮回魂”沉默地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和苏枕雪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苍白,更加冰冷。
“你赢了。”
她说完,主动走入火中。
苏枕雪跪在地上,空洞的左眼望着楚忘忧:“值得吗?”
楚忘忧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碳化,皮肤龟裂,露出下面青铜色的骨骼。
五、灰烬
黎明时分,火灭了。
梅林已成焦土,唯有中心处立着一尊青铜像——楚忘忧单膝跪地,左手握梅骨刀,右手向前伸展,像是要抓住什么。
他的面前,是一小堆灰烬。
风吹过,灰烬散开,露出里面一枚完好的青铜铃铛。
铃铛上刻着两个字:
“劫缘”
苏枕雪拾起铃铛,系在腰间。
她的左眼依旧空洞,但右眼不再明亮,而是蒙上了一层灰翳。
“结束了。”
她轻声说。
六、新生
三年后,江南。
细雨如丝,打湿了青石板路。苏枕雪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长街上。她的腰间,青铜铃铛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却不发出声音。
街角有家酒肆,招牌上写着“醉仙酿”三个字。
她走进去,要了一壶酒。
“姑娘一个人?”
掌柜的是个独眼老人,递酒时多看了她两眼。
“等人。”
苏枕雪将铃铛放在桌上。
老人盯着铃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等谁?”
“一个......”
她的话没说完,酒肆的门再次被推开。
风铃轻响。
进来的是个青衫人,腰间悬剑,剑柄缠着红线。
他的左眼漆黑,右眼鎏金。
“久等了。”
他在苏枕雪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杯酒。
苏枕雪看着他,灰翳的右眼微微颤动:“我以为你死了。”
“是死了。”
青衫人轻笑:“但又活了。”
他摘下腰间长剑,推到苏枕雪面前:“物归原主。”
剑鞘漆黑,剑柄缠着红线——正是劫缘剑。
苏枕雪没有接。
“他不是你。”
“当然不是。”
青衫人仰头饮尽杯中酒:“我只是个送信的。”
他起身离开,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
桌上,劫缘剑旁多了一枚铜钱。
铜钱上刻着两个字:
“寒鸦”
七、终局无痕
雨停了。
苏枕雪拿起铜钱,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酒肆外,一只黑鸦掠过屋檐,发出刺耳的啼鸣。
新的局,开始了。
八、铜钱
铜钱在苏枕雪掌心微微发烫。
她盯着那个“寒鸦”二字,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的刻痕。铜钱很旧,边缘已经磨得发亮,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寒鸦......”
她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右眼的灰翳忽然泛起一丝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
酒肆外,雨又下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像是踩着水洼的边缘,每一步都刻意避开积水。
苏枕雪没有抬头,只是将铜钱收入袖中,右手按上了腰间的青铜铃铛。
“姑娘,这位置有人吗?”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苏枕雪抬眼,看见一个白衣书生站在桌前,手里握着一把青竹伞。伞尖滴着水,在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水渍。
书生面容清俊,眉目如画,唯独左眼戴着一枚银丝眼罩,眼罩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寒鸦。
“没人。”
苏枕雪淡淡道。
书生微微一笑,收起伞,在她对面坐下。
“姑娘一个人喝酒?”
“等人。”
“等谁?”
“一个死人。”
书生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抬手招来店小二,要了一壶热酒。
“死人不会赴约。”
“但他会。”
苏枕雪的目光落在书生的眼罩上,“你的眼睛怎么了?”
书生轻抚眼罩,笑意不减:“早年练剑时,被一只乌鸦啄瞎的。”
“乌鸦?”
“嗯,一只很特别的乌鸦。”
书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他半张脸,“它喜欢在雨天出现,专啄人的眼睛。”
苏枕雪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是寒鸦的人?”
书生的动作一顿。
“姑娘何出此言?”
“你的眼罩。”
书生笑了:“眼罩上的寒鸦?这只是个装饰。”
“是吗?”
苏枕雪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青铜铃铛无声晃动,“那你知不知道,寒鸦的眼罩都是用银线绣的?”
书生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知道的不少。”
“比你想象的多。”
苏枕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比如,我知道寒鸦的楼主已经死了。”
“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
书生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看来,你等的人已经到了。”
“不,他还没到。”
苏枕雪放下酒杯,目光越过书生,看向酒肆门口,“他从不走正门。”
书生猛地回头——
酒肆的门依旧紧闭,雨声依旧淅沥。
但桌上,多了一枚铜钱。
铜钱上刻着两个字:
“剑冢”
九、剑冢
铜钱滚到桌边,停在了书生手前。
他盯着那两个字,指尖微微发颤。
“剑冢......”
“你知道这个地方?”
书生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知道,但没人能活着从那里出来。”
“为什么?”
“因为剑冢里埋的不是剑,是死人。”
苏枕雪的目光落在铜钱上,右眼的灰翳忽然泛起一丝金光。
“死人?”
“对,死人。”
书生的声音低沉,“寒鸦的历代楼主,死后都会被葬在剑冢。他们的剑插在坟头,剑下压着一枚铜钱。”
“铜钱上刻着什么?”
“他们的名字。”
苏枕雪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这枚铜钱上的‘剑冢’二字,其实是某个楼主的名字?”
“不。”
书生摇头,“‘剑冢’不是名字,是警告。”
“警告什么?”
“警告活人,别去送死。”
苏枕雪收起铜钱,站起身。
“谢谢你的酒。”
书生抬头:“你要去剑冢?”
“嗯。”
“你会死的。”
“或许吧。”
苏枕雪转身走向门口,青铜铃铛在腰间轻轻晃动,“但有些人,值得我死一次。”
书生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喊道:“等等!”
苏枕雪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如果你真的要去剑冢......”
书生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带上这个。”
玉佩通体雪白,正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寒鸦,背面则是一个“七”字。
“这是什么?”
“寒鸦七杀令。”
书生轻声道,“持此令者,可入剑冢一次。”
苏枕雪接过玉佩,指尖触碰到玉面的瞬间,一股寒意直冲心底。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
书生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我也在等一个死人。”
苏枕雪没有再问,推门走入雨中。
十、雨夜
雨越下越大。
苏枕雪撑开油纸伞,沿着长街一路向西。灰翳的右眼中,铜钱上的“剑冢”二字正泛着微光,指引着方向。
街角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声鸦啼。
她停下脚步,侧目望去——
一只漆黑的乌鸦站在屋檐下,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乌鸦的爪下,按着一枚铜钱。
铜钱上刻着两个字:
“劫缘”
苏枕雪缓步走近,乌鸦却没有飞走,反而歪了歪头,像是在打量她。
“你在等我?”
乌鸦忽然张开嘴,吐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
钥匙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枕雪弯腰拾起,钥匙入手冰凉,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这是......”
乌鸦忽然振翅飞起,消失在雨幕中。
苏枕雪握紧钥匙,右眼的灰翳深处,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座孤峰矗立在云海之中,峰顶插着一柄剑。剑下压着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劫缘”二字。
剑冢。
她抬头望向西方,雨幕尽头,隐约可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影。
“原来在那里......”
苏枕雪收起钥匙,继续前行。
雨夜中,青铜铃铛无声晃动,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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