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梅
梅已谢了。
枝头只余几点残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楚忘忧站在梅树下,望着掌心那朵干枯的梅花。花瓣早已褪去血色,边缘蜷曲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今年的梅,谢得早。”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踩在雪上。但地上没有雪,只有一层薄霜。
“不是谢得早。”苏枕雪的白绫被风吹起,露出空洞的左眼,“是有人不想让它开。”
她的右眼比往常更亮,瞳孔深处映出一抹血色——那是远处山巅的晚霞,还是别的什么?
楚忘忧没有问。
他收起残梅,转身走向山道。断臂的袖口空荡荡的,在风中飘摇如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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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血帖
山道尽头有座亭子。
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杯子。酒是冷的,杯是空的。
桌上还放着一张帖子。
血红的帖子,边缘镶着金线,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楚忘忧没有碰它。
他知道这是什么——血梅帖,江湖上最要命的请柬。接到帖子的人,要么去,要么死。
“谁的?”苏枕雪问。
“寒鸦。”
楚忘忧用剑尖挑开帖子。里面没有字,只有一朵新鲜的梅花,花瓣上沾着血。
血还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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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客
入夜后,风更冷了。
客栈的灯忽明忽暗,映得墙上影子张牙舞爪。楚忘忧坐在窗边,看着手中的残梅出神。
忽然,灯灭了。
黑暗中,有东西从窗缝滑进来——一片黑色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桌上。
楚忘忧的剑已出鞘。
“何必紧张?”
声音从房梁上传来。抬头看去,一个黑衣人倒挂在梁上,像只巨大的蝙蝠。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左眼漆黑,右眼鎏金。
“寒鸦的人?”楚忘忧的剑纹丝不动。
“送信的。”黑衣人轻笑,“楼主想见你。”
“为什么?”
“因为......”黑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你身上有血梅香。”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散在黑暗中,只余几片鸦羽缓缓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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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血梅楼
血梅楼不在山上,不在水中。
它在雾里。
浓得化不开的雾,伸手不见五指。楚忘忧跟着引路的黑衣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忽然,雾散了。
眼前出现一座朱红色的小楼,檐下挂着七盏灯笼,每盏灯笼上都画着一朵血梅。
楼前站着个女人。
红衣似血,长发如墨。她的脸上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左眼鎏金,右眼漆黑。
“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人心头一颤。
楚忘忧的剑微微抬起:“楼主?”
女人轻笑,抬手摘下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与苏枕雪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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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双生局
“很意外?”
楼主转身走向小楼,红衣在风中翻飞如蝶。楚忘忧跟上去,剑始终未归鞘。
楼内陈设简单,唯有一张长案引人注目。案上摆着七盏灯,灯芯浸在血中,燃着青色的火。
“这是......”
“魂灯。”楼主指尖轻抚灯盏,“每一盏,都代表一个至亲之人。”
她突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的青铜铃铛——与沈铃的一模一样。
“现在明白了吗?”
楼主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与苏枕雪分毫不差:“我们三个,本就是一体的。”
窗外,一朵血梅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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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剑破局
楚忘忧的剑光如电,直刺楼主心口。
楼主不躲不闪,只是轻笑。剑尖触及红衣的刹那,整座小楼突然扭曲变形,化作漫天血雾。
雾中传来楼主飘忽的声音:
“你以为斩的是谁?”
“是你自己啊......”
楚忘忧猛地回头,看到苏枕雪站在身后,白绫不知何时已滑落,左眼空洞中爬出青铜色的纹路。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短剑。
剑柄缠着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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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终局
晨光微熹时,雾散了。
血梅楼消失无踪,原地只余一片梅林。林中站着两个人——楚忘忧,和苏枕雪。
她的白绫重新系好,手中没有剑。
“你看到了什么?”她轻声问。
楚忘忧低头,掌心那朵残梅不知何时已恢复血色,娇艳欲滴。
“一个局。”
他收起梅花,转身走向山道。
远处,寒鸦掠过天际,留下一声凄厉的啼鸣。
八、梅骨刀
山道上的霜化了。
楚忘忧的靴底碾过湿润的泥土,留下深深的脚印。苏枕雪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白绫边缘沾着晨露,沉甸甸地垂在肩头。
“你的剑呢?”她突然问。
楚忘忧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劫缘剑留在铸剑师那里,换来解情蛊的机会。现在他手无寸铁,唯有掌心那朵血梅,花瓣边缘锋利如刃。
“用这个。”
他摘下梅枝上一截枯枝,指尖发力,枯皮剥落,露出里面青黑的芯子——竟是上好的铁骨木,木质坚硬如铁,纹理如血管般密布。
苏枕雪的右眼微微眯起:“梅骨刀?”
“嗯。”
楚忘忧手腕一抖,枯枝断成三寸长短,断面尖锐如匕首。他反手握住“刀柄”,在晨光下试了试锋芒。梅枝破空,发出细微的啸音。
“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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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雾中客
午时,山雾渐浓。
两人行至半山腰,雾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像是被人刻意搅动的米浆。楚忘忧的梅骨刀横在胸前,刀尖挑开一缕雾气,雾中立刻传来“嗤”的轻响——
雾气被割裂的缝隙里,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又见面了。”
雾中人轻笑,正是昨夜那个寒鸦信使。他的黑衣与雾气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异色瞳孔亮得渗人。右眼的鎏金色比昨日更深,几乎要流淌出来。
“楼主改主意了。”
信使从袖中抽出一物,抛向楚忘忧——是半截红线,线头染着血,线尾系着枚铜钱。铜钱上的“剑冢”二字被人用指甲划花,改成了“血梅”。
“什么意思?”
“意思是......”信使的身影开始消散,“游戏升级了。”
最后一字落下时,他的右眼突然爆裂,鎏金液体喷溅在雾气中,凝成一行悬空的血字:
“子时,梅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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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旧伤裂
傍晚,破庙。
楚忘忧的后颈突然剧痛。解蛊时留下的伤口崩裂,鲜血顺着脊椎流下,在衣袍上洇出梅枝状的痕迹。
“情蛊未清。”
苏枕雪撕下白绫一角,按在他的伤口上。布条很快被血浸透,露出下面青铜色的皮肉——铸剑师说得没错,印记会留一辈子。
“不,是血梅引。”
楚忘忧咬牙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红丝在游走,如同梅树的根系,正在向四肢百骸蔓延。
“帖子上的血......”
苏枕雪的手微微发抖:“是蛊。”
庙外,暮色四合。第一颗星子亮起时,远处的梅林传来幽幽的笛声,调子正是《梅花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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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双生局
子时的梅林,比白日更冷。
血梅楼主站在最大的一棵梅树下,红衣被月光染成暗紫色。她的面纱已经摘下,露出与苏枕雪一模一样的脸,唯有左眼下多了一粒朱砂痣,红得刺目。
“你来了。”
她的目光越过楚忘忧,直接落在苏枕雪身上:“妹妹,好久不见。”
苏枕雪的白绫无风自动:“我不是你妹妹。”
“不是吗?”
楼主轻笑,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心口处嵌着半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赫然是婴儿时期的苏枕雪,正在嚎啕大哭。
“当年天工阁主剖开三魂,把我们封进不同的躯壳。”
她的指尖轻叩镜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承记忆,我载因果,还有一位......”
梅林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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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锁魂人
来者戴着青铜面具,手脚都缠着厚重的锁链。每走一步,锁链就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
“沈铃?!”
楚忘忧的梅骨刀脱手飞出,直刺面具人的咽喉。刀尖触及青铜的刹那,面具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第三张相同的脸——
右眼鎏金,左眼青铜。
“轮回魂。”
楼主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我们三个,终于齐了。”
苏枕雪突然捂住左眼,那里的空洞中涌出汩汩鲜血。血滴在地上,竟化作细小的青铜虫,飞快地爬向面具人。
“现在,该归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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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血月升
子时三刻,血月当空。
月光照在三张相同的脸上,投下的影子却只有一个。影子慢慢站起,伸手撕开自己的“皮肤”,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
心脏表面刻着两个小字:
“劫缘”
楚忘忧的旧伤突然爆开,后颈的梅印飞出,正正嵌进心脏的缺口处。
“原来如此......”
他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血被影子吸食:“我才是......最后的容器。”
苏枕雪的白绫彻底崩断,左眼空洞中伸出无数青铜丝,与楼主和面具人连成一体。三具身体在血月中融合,渐渐凝成新的形态——
一个穿嫁衣的少女,左眼鎏金,右眼青铜,心口插着半截梅枝。
“现在......”
少女的声音三重交叠:“......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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