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磊还记得，上次程琳来相府求他之时，他看到了她无助的一面，那一刻，她与寻常女子并无二致。
可再相见时，她已然成了他的妻子，仿佛一扫之前的柔弱，那种无助之感，竟像是一场错觉。
“还真是有一些累了。”
近来，程琳说了太多的客套话，心中实在有些厌烦，面对岳磊，她如实地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那声音轻得如同呢喃，却一字不落地清晰落入岳磊的耳中。
他深知，这个连被剑刺伤脖子都不会喊疼的女子，内心必定无比强大。
她既然说累了，那想必是真的疲惫不堪了。
“你如今身为丞相夫人，事情大可以吩咐别人去做，无需事事亲力亲为。若是不想见那些访客，让管家打发了便是。”
“那样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人家都已经到家门口了，闭门不见，岂不是有损丞相府的名誉。”
程琳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儿。
今日她特地精心打扮过妆容，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此刻，眼前女子笑起来明眸皓齿，这笑容让岳磊的心愈发柔软。
“没人敢说什么的，你想怎么做，都随你的心意就好。”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啊。”
话一出口，程琳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情，连忙又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繁重的事务，只是话说得太多，精神上有些不济，休息休息便好了。”
“好，一切都按你的喜好来。”
看着她似乎逐渐恢复了精神，岳磊便不再多劝。
他打算稍后叮嘱管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去打扰她。
他自觉已经对她亏欠太多，至少要让她在这相府之中开心地生活。
两人正聊着，不知不觉，午膳时间到了。
程琳看到岳磊吩咐下人准备他的饭菜，看样子似乎要与她一同用膳。
她不禁想起刚刚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夫君，今天不忙了吗？”
听到程琳的发问，岳磊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还从未在家中与她用过膳，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抱歉，程琳。这些日子忙着处理事务，一直没能好好陪你。”
程琳并没有丝毫幽怨的意思，她没想到岳磊会对她表达歉意，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刚说完，她脑子一转，想起刚刚夫人们谈论的事情，接着问道：“夫君，最近京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嗯？”
岳磊有些不解，程琳怎么突然这么问，他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刚刚来访的夫人们说，京城最近流传着一些疯狂又无厘头的言论。”
原来是这样，岳磊以为她只是像寻常小姑娘一样，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
他温柔地拉起程琳的手，一边往用膳的正厅走去，一边给她讲述这件事：“传闻百年前，曾出现过一个奇女子，生得倾国倾城。娶了她的男子，原本只是一名普通士兵，后来竟一路高升，最终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后来，有个算命的先生给那女子卜了一卦，算出她竟是凤凰命格，注定凤逆九天。这样的说法，无疑会动摇民心，于是皇帝下令将那算命先生斩首示众。”
听到这里，程琳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暗自思忖，那算命的先生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身处高位的人草菅人命罢了。
岳磊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说道：“皇上还严令禁止再议论此事，所以后来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少，到如今，世上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然而近日，街头巷尾却突然都在谈论这件事，而且还纷纷把矛头指向了你的姐姐洛芳。”
“可夫君你也知道啊。”
程琳眨巴着她那清澈见底的黑眸，敏锐地找出了岳磊话里的漏洞。
岳磊脚步一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冷厉。
程琳却仿若未觉，只是偏了偏头，说道：“夫君权倾朝野，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呢？你想要知道的，都能知晓；你想要瞒住的，也定能瞒住。”
她语调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岳磊却有一种被这个女子看透的感觉。
实际上，这风声正是他派人放出去的，目的就是要借舆论造势，将高坐尊位的皇上置于舆论的漩涡之中，如此才能知晓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件事自然是不能向她坦白的。
在岳磊的注视下，程琳扬起眉梢，微微一笑：“不是说要用膳吗？夫君还不快点，我都饿极了。”
她的情绪转换毫无痕迹，如同孩子一般，仿若刚才那一丝冷寂从未出现过。
岳磊知道程琳这是不想再纠结此事，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紧跟在她身后，一同前往正厅。
然而，这顿午膳两人终究没能安安稳稳地坐下来享用。
岳磊刚吃了两口，随身侍卫岳禾便急匆匆地赶来，一脸严肃地递上一封信。
岳磊放下碗筷，展开信件匆匆看了一眼，而后看向程琳，眼中满是歉意：“程琳，宫中急招，我不能陪你用膳了。这些菜都是特意让厨房为你准备的，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想做什么，直接吩咐管家就行，他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边说边指着桌上的碟子，说完便匆匆离去。
程琳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看着岳磊离去的背影，面无愠色，平静地坐下来接着用膳。
岳磊出了相府，并未直接前往皇宫，而是让岳禾驾车，先悄悄去了趟玉侯府。
此时，玉侯府的书房内一片沉默，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房内，岳磊、玉瑞成和玉璟侯爷分坐各处。
半晌，玉璟侯爷率先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相爷的意思是，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
“不是怀疑，放出风声本就没打算瞒着皇上。他想暗中调查此事，我偏偏要让事情浮出水面。我们这位天子，一早就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派瑞成去处理这件事，无非是想看看玉侯府的态度罢了。”
岳磊缓缓道来，语气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该怎么做？”
玉瑞成一脸严肃地看向岳磊，玉璟侯爷也紧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这件事说大不大，可一旦行差踏错，就会将他们全都暴露。
岳磊抬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房间里唯有这“咚咚”声，节奏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岳磊周身的寒霜渐渐褪去，他沉着地说道：“按兵不动。我与连将分庭抗礼已非一日两日，这是路人皆知的事。散播流言的人，该抓就抓，皇上其实并不在乎结果，但是这件事只与瑞成有关，玉侯爷你始终要保持中立的态度。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你不能暴露出来。至于洛芳那边，继续派人暗中保护，让她暗中传递消息时，一定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连将想用杨洛芳来制衡他，却低估了情爱之事在女子心中的分量。
如今有连将的枕边人帮他暗中收集消息，他又何愁掌握不了连将的动向。
“这个不难办。只是相爷，您真的能确保芳贵妃一如既往地站在我们这边吗？”
玉璟侯爷满脸担忧地说道，“她如今宠冠后宫，享受着万人朝拜的无上荣耀，而且贵妃娘娘还不过二八年华，真的能抵挡住这些诱惑吗？”
“我会处理好的，你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
对面坐着的虽是侯爷，可岳磊的话语中却没有过多的恭顺，反倒是玉璟侯爷姿态谦和恭敬。
“明白。”
玉瑞成似乎对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明天早朝时，皇上肯定会问你事情查得怎么样，你就如实把百姓的真实情况反映上去，抓几个带头的头目。那些暗中调查我们的人，抓进宗人府后，想办法再放出来，皇上既然要走个过场，那就给他走个过场便是。”
交代完事情，岳磊儒雅地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进宫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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