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
程琳轻轻一甩衣袖，那衣袖如行云流水般顺着身姿滑落，轻轻拂过衣襟，随后她优雅地落于首座。
她的姿态自然而娴雅，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华贵之气，仿佛自带光芒，让在座的夫人们不禁暗自赞叹。
“早就听说岳夫人气质出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一位夫人忍不住开口称赞道。
“正是应了那句‘空谷幽兰’啊。”
坐在下首右侧的夫人一脸恳切地附和着。
程琳轻轻转过视线，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算是对这声称赞的回应。
起初那略显局促的气氛，在这或真心或假意的赞美声中，渐渐消散，场面也随之热闹起来。
能成为京城里各官家的夫人，个个都非等闲之辈，她们见惯了各种场合，说起话来圆滑世故，而程琳凭借着过人的智慧，总能巧妙地接住话茬，应对得滴水不漏。
女人聚在一起，话题自然少不了各种奇闻趣事，氛围轻松愉悦。
然而，直到其中一位夫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起最近在京城中突然流传开来的流言，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最近京城中一直热议一个传言，你们可有听说？”
这位夫人特意压低了声音，眼睛左右飘忽不定，还用手掩着嘴巴，那模样仿佛在说着什么惊天秘闻。
或许是她这小心翼翼的神态，成功引起了其他夫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可是关于一名女子的预言？”
一位身着紫色衣服的夫人好奇地问道。
程琳这几日一直忙着熟悉相府的大小事务，还要接待络绎不绝来访的达官贵人，对外界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听到她们的这番对话，不禁勾起了她的几分兴趣。
注意到程琳微微倾身，似乎在急切地等着下文，挑起这个话题的夫人心中一喜，清了清嗓子，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就是这事！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出来的，说有一位拥有倾世容颜的女子，将会影响朝野格局。一夜之间，这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乱飞，各种说法也是层出不穷。如今京城中那些长相算得上清秀的姑娘，有的暗自欣喜，想着或许能借此机会飞黄腾达；有的则惶恐不安，生怕这祸事无端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可不嘛，毕竟这种事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张口就来的。一旦牵扯到政治，那事情可就大了，稍有不慎，便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紫衣夫人赶忙接过话茬，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倒也是，当今皇上圣明，深得民心，如今国家百废俱兴，怎会允许危及江山的女子存在呢。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这事是真的，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为何如此说？”
江山社稷何等重要，怎能不担心呢？紫衣夫人满脸疑惑，忍不住问出心中的不解。
“你想啊，这倾国倾城的美人，世间能有几个？就说那尚书府出来的方贵妃，那可是艳冠群芳，她已然身在后宫，那绝世容颜，令天地都为之失色。又有谁能比她更出众呢？这天下如今不还是牢牢掌控在皇上手中，想要借此分一杯羹……”
程琳听着她们的对话，越听越心惊。
如此大逆不道之词，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祸啊！
她来不及多想，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一掷，茶杯与杯托剧烈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瞬间打断了两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大家身子都不禁微微一抖，纷纷转过头，惊愕地看着程琳。
面对夫人们或震惊或诧异的眼神，程琳神情难得地严肃起来。
“各位夫人，今日咱们不过是聚在一起说些私房话，分享些体己的言语和奇趣见闻便好，关乎朝政的事情，还是闭口不谈为妙。要知道，祸从口出啊。”
听到程琳这话，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谈论的事情确实欠缺考虑。
天子最忌讳的便是祸乱朝政，又自幼在明争暗斗的宫廷环境中长大，生性多疑。
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今日这番言论，保不齐要降罪下来。
她们心里清楚，岳夫人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尤其是刚刚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夫人，此刻冷汗直冒，心中懊悔不已，恨自己怎么如此口不择言。
还好岳夫人及时制止，不然真要昏了头，犯下大错。见此情形，程琳语气缓和了些，好心地提醒众人：“这是南越国进贡的梨，水分充足，清甜可口，各位夫人多吃些。刚才之事，出了这门，大家就都忘了吧。”
有了程琳这番话，说话的两位夫人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但经此小插曲，众人都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没过多久，便都一一告辞离去。
程琳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靠在椅子上，头微微仰起，双眸紧闭。
她轻轻蹙眉，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
这几天啊，终于见完了所有送来拜帖的夫人。
回想着刚才夫人们所说的那件事，程琳的心不禁忐忑起来。
随之，她又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一时玩心大起，在寺庙求的一支签。
当时远恩大师说那是一支绝好的签，可她分明察觉到大师的神情杨怪，丝毫没有解出上上签时应有的愉悦，反而处处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意味。
那签上的八个字，会不会与夫人们所说的是同一件事呢？可那是她为自己求的签，难道真的与她有关？程琳连忙摇摇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她心里这样想着，但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越飘越远。
母亲一直让她戴着面纱，隐藏容貌，对她的教育也几乎是要她斩断情丝，难道真的仅仅只是不想她为情所伤吗？自从求了那支签后，程琳越发觉得，似乎越来越多的事情都与她有着某种巧合。
若不是她发现了母亲给她用的药，或许她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那个或真或假的预言说的就是杨洛芳。
程琳忍不住逸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看来得给清月姑姑传信，请她过来一趟了，有些事情必须要找她证实清楚。
她时而蹙眉，时而撇撇嘴角，时而又轻叹一声，眼眸始终紧闭着。
岳磊走到门口时，看到的便是程琳这般背倚着凳子，略显疲倦的身影。
此刻的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连有人靠近了都毫无察觉。
岳磊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进屋内。
刚好收敛心神的程琳，缓缓睁开双眼，一下子撞上了岳磊那略带关心的眼神。
她有些意外丈夫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府中，脸上随即露出柔美的笑容，轻声启唇：“夫君。”
他们之间有约定，不能有爱情。
像杨洛芳那般亲切地唤他名字，程琳实在做不到。
“夫君”，所有女子都这般称呼自己的丈夫，对她而言，这个称呼再合适不过。
听到这声“夫君”，温润的笑容立刻爬上岳磊的脸庞。
成婚以来，他一直忙于宫中事务，还从未好好与她相处过。
每次匆匆见上一面，她都是这般称呼他，一丝温暖在他心底悄然生长。
“是不是有些乏了？”
他轻声问道。
听管家说，她刚刚接待完一些夫人，这些天，京城的名门贵族每日都有人前来拜访她这位丞相夫人，而她总是一一接见，不厌其烦地与之周旋，府中的大小事务也都亲力亲为，处理得井井有条，如此下来，难免会有些劳累。
以前见到她，总觉得她淡然如水、蕙质兰心，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在她心中激起波澜。
今日回来，无意间听到下人们对她的夸赞，他才发现，原来她对于世俗之事，也能应对得如此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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