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远盯着自己的左手，冷汗顺着背脊流下。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指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仿佛正在缓慢消失。
这是第五次了。教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沉重的忧虑，比昨天更严重。
季明远握紧拳头，透明化的部分又恢复了实体：每次使用时停能力后都会这样，但之前很快就会恢复。
教授递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喝下去，能暂时缓解症状。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季明远忍不住皱眉。霞飞路的安全屋比南市区的据点条件好得多，但连日的炮击让窗户玻璃早已震碎，只能用木板封住。远处，日军对上海市区的轰炸仍在继续。
你称之为时间排斥。季明远放下杯子，就像免疫系统攻击外来物一样，时间线在排斥我？
更准确地说，是你在创造时间悖论。教授调整着眼镜，每次你改变本该发生的事，就会在自己周围产生微小的时空裂隙。积累到一定程度...
我就会彻底消失？
教授沉默了片刻：理论上，是的。历史上所有时间装置持有者的最终结局都是突然消失，没有尸体，没有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季明远望向墙上的日历——1937年8月23日。来到这个时代才两周，却已经经历了数次生死危机。口袋里的怀表似乎比刚得到时更加温热，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着。
门被轻轻推开，沈安娜端着一盘食物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头发挽成时髦的样式，但腰间的枪套和眼中的锐气依然昭示着她军统特工的身份。
杜站长要见你们。她放下盘子，目光扫过季明远的手，又发作了？
季明远迅速将手藏到桌下：没事，已经好了。
安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给他：从法租界弄来的。甜食有助于恢复体力。
巧克力的香甜在舌尖化开，季明远恍惚间想起2023年的超市货架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巧克力。这个时代的一块普通巧克力，却是如此珍贵的奢侈品。
杜青山的临时办公室在安全屋三楼。他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手中的香烟升起袅袅青烟。桌上摊着一张上海地图，上面标注着最新的日军部署。
闸北已经失守。杜青山没有回头，但多亏了季先生的预警，我们损失比预计少了七成。
季明远和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原本的历史中，军统上海站在闸北陷落时几乎全军覆没。
夜莺计划批准了。杜青山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直视季明远，明天晚上日本总领事馆有一场晚宴，山本一郎会出席。我要你们混进去，接触他。
季明远心跳加速——山本一郎，也就是未来的松本健一，那个同样可能有时间能力的日本特务。
具体任务？安娜冷静地问。
山本最近行为异常，频繁接触一些科学家和古董商。杜青山递给她一张照片，特别是这个德国人，布鲁诺·沃尔夫，自称是钟表匠，但我们怀疑他是纳粹派来的技术专家。
照片上是一个金发中年男子，站在日本领事馆门前。季明远注意到他右手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另一个时间装置？他低声问教授。
教授眯起眼睛：很可能。纳粹一直在研究超自然武器。
杜青山皱眉：你们在说什么？
季明远急中生智：在我的...资料中，纳粹确实有研究特殊技术的部门。这个沃尔夫可能是其中一员。
杜青山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无论如何，你们的任务是接近山本，评估他是否有可能被策反。根据情报，他对军部某些决策有异议。
季明远暗自摇头。在历史记载中，松本健一是个狂热的军国主义者，绝无可能被策反。除非......除非这个时间线上的山本已经因为某些原因改变了。
我们需要合适的身份。安娜思索着，领事馆晚宴检查很严。
已经安排好了。杜青山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请柬，你们扮作香港来的进出口商人李明远夫妇。安娜会日语，季先生有英国护照吗？
季明远摇头，安娜却笑了：没关系，香港商人很多都不带护照，靠的是商会担保。关键是衣着和谈吐要像。
离开办公室后，季明远拉住安娜：这个任务有问题。在我的历史中，山本一郎——也就是松本健一，是个极端顽固的军国主义者。策反他是不可能的。
安娜停下脚步，直视他的眼睛：那我们就找出为什么杜站长会认为有可能。情报工作的一半是弄清楚敌人真正想要什么。
她突然伸手抚平季明远衬衫的领子：明天你得穿得更考究些。我会带你去裁缝店，真正的香港商人不会穿这么不合身的西装。
季明远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一时语塞。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时代，安娜成了他最熟悉的锚点。从第一次见面她把他从日本兵手中救下，到现在准备一起执行危险任务，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超越普通战友的信任。
怎么了？安娜注意到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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