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铸铁大门爬满菌丝，远看像缠着裹尸布的绞刑架。玉烟攥着血珠结晶后退半步，发现门柱上挂的天使之城铜牌正被菌丝侵蚀，天使翅膀的纹路正逐渐转化成脐带形状。她锁骨处的星芒纹路突然发烫，指引着脐宫钥匙插入大门锁孔。
齿轮转动的声响惊起菌丝乌鸦。玉烟穿过庭院时，助行器与轮椅在草坪上自动滑行，橡胶轮碾过的地方留下胎盘状的粘液轨迹。当她弯腰避开某架秋千时，发现铁链上凝结着婴儿牙印状的菌斑，座椅下方用青乳写着：昭然每日在此喂药。
主楼大厅的回形走廊里摆满藤椅。玉烟贴着墙根挪动，看见每张藤椅上都凝固着老人形态的菌丝虚影。这些虚影保持着生前晒太阳的姿势，干枯的手指却在菌丝操控下继续编织毛线——那些毛线全是不同颜色的菌脉管道。
玉丫头来接班了？
西北角的藤椅突然转过来，张婆婆的菌丝虚影捏着半截毛线针。玉烟记得这位老人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此刻她菌化的眼球正渗出青乳：你爸昨晚还来查房，说要把三楼活动室改成接生房
玉烟的红痣突突跳动。她跟着张婆婆虚影指的方向抬头，看见天花板吊灯上缠着输液管改造的脐带，末端连接着各楼层呼叫铃。当钥匙结晶在掌心震动时，所有呼叫铃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叮咚声中混着婴儿啼哭。
三楼活动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产科手术灯。玉烟推门的瞬间，十八张麻将桌同时亮起无影灯，每张桌面都刻着孕妇解剖图。她摸到某张麻将牌上的血痂，翻转过来发现是父亲的值班牌，背面用菌丝缝着张B超照片——胎儿后颈的鳞状结晶与她如出一辙。
烟烟不该来这里。
院长菌化的头颅突然从麻将桌下滚出，他的颈椎延伸出菌脉管道，正将青乳素输送到屋顶的菌丝网络：养老院的老人都是天然培养皿，他们的记忆菌丝比脐带血更...
玉烟将胎盘灰烬撒向菌脉管道。灰烬接触青乳素的瞬间，屋顶突然下起银丝雨，那些菌丝老人在雨中融化，藤椅上只剩干瘪的皮囊。麻将桌集体翻转，露出下方直通地下室的铁梯，锈蚀的梯级上残留着父亲皮鞋的菌化印痕。
地下室的恒温箱堆成金字塔状。玉烟掀开某个标注2001.7.23的箱盖，看见里面冻存着父亲的白大褂，左胸口袋露出半张母婴合照。当她抽出照片时，整座金字塔突然坍塌，箱体破裂溅出的青乳素在空中织成养老院立体模型，所有菌脉最终汇聚向锅炉房方向。
锅炉压力表盘长着人脸菌斑。玉烟用脐宫钥匙撬开检修口，发现炉膛内壁刻满父亲的工作日志：七月廿三日夜，确认记忆菌丝可通过银发增殖...老人们临终画面显示，天使雕像原型是妇幼保健院初代院长...
炉灰突然喷涌。玉烟被热浪掀翻在地，看见灰烬中站起个菌丝凝成的老人。这人影拄着拐杖靠近，袖口露出的腕表正是父亲失踪时戴的那块上海牌机械表。当人影抬手要触碰她时，玉烟的红痣突然爆发蓝光，照亮对方胸口的工作牌——玉昭然特殊护理科主任。
爸？
人影在蓝光中碎成飞灰。玉烟扑向散落的菌丝残片，在其中找到枚锈蚀的听诊器，金属膜片上沾着已经菌化的血渍。当她将听诊器贴在锅炉外壁，听见地底传来心跳声——整个养老院的地下结构竟是颗缓慢搏动的巨大菌核。
钥匙结晶在此刻融化。玉烟跟着渗入地缝的青乳素来到洗衣房，发现二十台滚筒洗衣机正在搅拌老人遗物。在标注危重病区的洗衣机内，她捞出件沾满青乳的护工服，胸口缝着母亲的手写名牌：苏婉临终关怀组。
烘干机突然自动启动。玉烟闪身躲过飞出的菌丝团，看见烘干机内壁用血写着：昭然在锅炉房藏了活体档案库。她踹开排风管挡板，顺着菌脉光泽爬行时，听见下方传来真实的咳嗽声——那声音与父亲在家庭录像里的咳嗽频率完全一致。
档案库的铁门挂着产科用的脐带剪。玉烟用听诊器撬锁时，门缝渗出青乳素的气味。门内上千个玻璃罐浸泡着老人大脑，每颗脑组织表面都覆盖着菌丝网络，罐体标签记录着临终记忆的提取日期。
最深处的工作台上摆着本蒙尘的《安宁护理日志》。玉烟翻开七月廿三日那页，父亲的字迹被青乳晕染：婉婉的意识成功移植至3号大脑，天使菌核将于今夜完成最终进化...书页间夹着张脑部CT胶片，阴影区域形似石雕天使的第三只眼。
冷库突然报警。玉烟转头看见某个大脑罐体的菌丝正在暴长，在空中织成母亲年轻时的模样。这个虚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甚至能看见护士帽下的发丝纹路：烟烟，把养老院烧了，你爸的意识还困在...
整座档案库突然倾斜。玉烟护住日志撞向应急出口，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玻璃碎裂声。当她爬进通风管道时，下方传来院长嘶哑的狂笑：昭然果然把自己做成了活体档案！
锅炉房的爆炸震碎了养老院主楼。玉烟在坠落的砖石间狂奔，手中的护理日志突然自燃，火焰在夜空勾勒出天使瞳孔的星图。她锁骨处的星芒纹路在此刻碎裂，荧蓝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废墟上浇灌出片菌丝婴儿手掌。
怀表在爆炸冲击中停摆。玉烟翻开变形的表盖，父母照片的菌化面容突然开口：去市立图书馆古籍部...话音未落，养老院地底钻出巨型菌核，表面浮现出父亲痛苦的脸庞，十二根脐带状的菌脉正刺向城市各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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