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的指尖抚过礁洞壁上的刻痕，潮湿的盐粒混着铁锈味沾了满手。江砚的呼吸喷在她后颈，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这三百七十五道刻痕，是你爹被囚在盐仓时留下的。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往右移了半寸，你看这道划得特别深——那日周家断了盐仓的水。
洞外潮声如雷，周延昭的官船正在附近海域盘旋。玉烟借着漏进洞口的月光，发现石缝里卡着半截生锈的铁链，链环上依稀可见江字烙印：这是你们江家船队的锁链？
是周家仿制的。江砚撕下衣摆裹住她冻僵的脚踝，三年前他们用这种链子捆了三十七个船工，沉在西礁湾。他掌心结痂的伤口突然崩裂，血珠滴在铁链上竟浮起层青黑——正是当年船工们中的慢性毒。
洞口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玉烟被江砚按在岩壁上，他温热的胸膛紧贴她后背，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周延昭的玉髓珠声由远及近：玉姑娘可知，这礁洞通着江家盐仓的暗渠？他靴底碾碎只潮蟹，甲壳碎裂声在洞内格外清晰。
江砚突然吹响暗哨，尖锐的哨音惊飞洞顶栖息的夜鹭。玉烟趁乱摸到块凸起的岩石，指腹触到凹凸的刻纹——是父亲独创的盐道密符，译作西南死路。
小心暗流！江砚揽住她腰身往侧洞扑去。咸涩的海水倒灌进来，玉烟在漩涡中瞥见周延昭的佩剑卡在岩缝，剑穗上系着枚银螺哨——与绣娘们失踪时佩戴的完全相同。
两人浮出水面时，眼前竟是废弃的盐仓。玉烟攥着江砚湿透的衣襟，发现他锁骨下方也有道陈年烙痕，形似盐仓铁门的锁孔：这是...
十二岁那年闯盐仓留的。江砚拧干衣摆的水，那夜我爹发现周家在盐里掺毒，第二日就暴毙了。他忽然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这道是周延昭他爹亲手刺的。
玉烟在盐垛后发现半本浸水的账册。泛黄的纸页上，周家与官府的盐契盖着血红指印，角落处却有个熟悉的浪花纹——正是江砚后颈刺青的图案。她猛然抬头，正撞上江砚晦暗不明的眼神：现在信了？江家早就是周家的替罪羊。
那这些呢？玉烟踢翻角落的木箱，数十个扎红绸的布偶滚落出来。每个布偶裙摆都绣着日期，最早那个的针脚赫然是母亲的手法。江砚突然暴起将布偶扔进盐池：周延昭派人仿制的！他要坐实江家献祭活人的罪名！
洞外忽然亮起火把。周延昭的嗓音混着海风飘进来：玉姑娘若肯交出盐契，我便告诉你母亲真正的死因。他剑尖挑着个褪色的香囊，正是玉烟及笄时母亲绣的那只。
江砚突然夺过香囊掷向火把。丝帛燃烧的焦味中，玉烟看见香囊内衬绣着血字：勿信周。她转身揪住江砚的衣领：你早知道是不是？我娘是被......
是被毒哑了才缝不进真相。周延昭破门而入，剑锋在地面划出火星，令堂当年发现盐仓秘密，江家怕事情败露，先毒哑后灭口。他甩出卷泛黄的医案，上面盖着江家药堂的印章。
玉烟在眩晕中扶住盐垛，指尖沾到的盐粒突然发烫。江砚突然从背后环住她，薄茧擦过她颤抖的手腕：那枚毒印是周家伪造的，你娘临终前在我怀里写过的。
够了！玉烟挣开他的怀抱，袖中滑出把盐工用的短刀，你们谁再上前，我就把盐契烧了！火折子照亮她惨白的脸，映出眼角将落未落的泪。
江砚突然嗤笑出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旧伤：你烧啊！这盐契本就是周家捏造的！他抓起把毒盐按在伤口上，青筋暴起的手臂颤抖着指向周延昭，你爹当年就是用这种盐，毒死了三十七个船工！
周延昭的玉髓珠突然缠住玉烟手腕：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他剑尖挑起块残破的船板，焦黑的木纹间嵌着半枚珍珠——正是玉烟及笄时丢失的耳坠。火光映照下，珍珠表面浮着层诡异的青蓝，与盐仓毒盐的颜色如出一辙。
潮水突然冲破盐仓的破窗，玉烟在混乱中抓住根浮木。江砚的嘶吼混着浪涛声：抓紧我！他手臂上的旧伤被盐水泡得发白，却死死箍住她的腰。两人顺暗流漂到荒滩时，玉烟发现他后背密密麻麻全是鞭痕——最新那道还渗着血，形状与周延昭的剑刃完全吻合。
这是今晨受的刑。江砚扯下半湿的衣衫包扎伤口，周延昭要我说出盐仓密道，我偏要留着等你来查。他忽然咳嗽着吐出口黑血，染红了滩涂上的贝壳。
玉烟在晨雾中摸到个铁盒，盒内整整齐齐码着母亲生前用的绣针。最底层压着张血绘的海图，标注着三十六处解毒泉眼。江砚突然抢过海图撕成碎片：没用的！周家早把泉眼都填了！
那这个呢？玉烟从鬓角取下支银簪，簪头突然弹开露出粒药丸，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说是能解百毒。她将药丸强塞进江砚口中，指尖擦过他干裂的唇。
海平线突然升起狼烟。周延昭的官船扬着血红帆逼近，船头架起的床弩正对荒滩。江砚突然将玉烟扑倒在礁石后，数十支火箭擦着他们头顶飞过，点燃了滩涂上的枯草。
西南方有条废弃的盐船。江砚在她掌心急画路线图，在船底藏着话音未落，周延昭的箭矢已钉在他肩头。玉烟在硝烟中看清那箭羽上的标记——正是母亲绣给她的平安符纹样。
咸涩的海风裹着火油味扑面而来，玉烟拖着江砚跳入浪涛时，听见周延昭的狂笑混着床弩绞盘声：把盐船烧干净！让江家的秘密永远沉海底！
火光映红的海面上，玉烟忽然摸到江砚腰间硬物——是把青铜钥匙，与父亲礁洞中留下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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