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黄浦江时，玉烟正用镊子夹起雪茄末端的灰烬。昨夜霍公馆送来的檀木匣躺在解剖台上，六支哈瓦那雪茄排成诡异的优昙花形。
硝石、硫磺、颠茄碱……她将试剂滴在滤纸上，紫红色晕圈在晨光中绽开，霍九爷这见面礼，倒是费心。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声，玉烟掀起窗帘一角。《申报》头版赫然印着圣约翰大学助教失踪，配图是她实验室的工作照。照片边缘露出的青铜匣一角，正与手中檀木匣纹路相契。
江小姐还活着？侍女阿翠推门的手僵在半空，银托盘里的杏仁茶泛起涟漪。
玉烟转身时白大褂扫落试管架，玻璃碎裂声惊飞窗外灰鸽：告诉九爷，他的优昙雪茄少了一味硫化物。她将毒理报告拍在托盘上，今晚八点，我要进霍公馆冰窖。
阿翠踉跄后退，杏仁茶泼在毒理报告上，显出暗藏的密语：货轮巳时入港。玉烟瞳孔微缩——这正是藤原商会今日的走私船期。
暮色初降，百乐门霓虹灯牌映红玉烟的貂绒披肩。她踩着《夜上海》的调子踏入舞池，翡翠耳坠随步伐轻晃，暗绿幽光扫过二楼包厢的日式屏风。
江小姐这身段，倒比月泠更配百乐门的灯。霍九爷的紫檀手杖拦住她去路，杖头优昙纹渗出暗红，就是不知配不配得上我霍家的门。
玉烟旋身避开他触碰，手包擦过侍应生托盘。高脚杯倾倒的瞬间，香槟泼在霍九爷袖口，金线绣的优昙纹遇酒泛起青烟。
九爷这衣裳金贵。她拈起餐巾擦拭，指腹摸到袖口暗袋的硬物，可经不起硫化物折腾。
霍九爷猛然擒住她手腕，怀表链缠上三圈：江家女儿都爱玩火。他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疤痕，形如玉佩裂痕，你姐姐当年也试过下毒。
舞曲陡然变调。玉烟借旋转之势抽出他袖中密函，羊皮纸上藤原商会的船期表盖着血色优昙印。二楼屏风后寒光一闪，她顺势将密函塞进路过的谢煊军装口袋。
少校，您的船票。她唇瓣擦过他耳际，留下带毒的胭脂印。
戌时三刻，霍公馆地下冰窖。
玉烟握着电筒的手渗出冷汗，黄铜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响像极了幻象中的扳机声。铁门吱呀开启的刹那，腐臭混着檀香扑面而来——三十七具冰棺排列成优昙花阵，每具心口都嵌着玉佩残片。
这是江家女儿逃不脱的命。霍九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怀表滴答声与冰棺嗡鸣共振。
玉烟的电筒光扫过最近冰棺，呼吸骤停——江挽笙的尸身栩栩如生，心口优昙纹与她后腰胎记如出一辙。冰棺内侧刻满俄文，正是勃朗宁枪管上那首情诗的后续。
1932年虹口医院，三十七个试验品。霍九爷的手杖抵住她脊梁，只有你姐姐的肉身能承玉纹。
玉烟突然掀开白布，江挽笙的右手紧攥着半块玉佩。当她的胎记贴上残片时，冰窖骤然轰鸣，所有冰棺盖板同时弹开。尸身们睁开空洞的眼眶，优昙纹在胸口蠕动如活物。
很美的艺术品吧？霍九爷獠牙刺破人皮，你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枪声炸响。谢煊的子弹贯穿霍九爷右肩，弹头嵌进冰棺溅起蓝火。玉烟趁机扯断江挽笙颈间玉珏，残片割破掌心时，尸群突然僵直倒地。
子时，霞飞路安全屋。
玉烟拆开染血的绷带，江挽笙的玉佩残片在酒精灯下泛着幽光。谢煊倚在门边擦拭枪管，军装残留的冰屑在暖光中蒸腾。
1932年7月13日，虹口医院。他将病历拍在桌上，你姐姐的死亡日期。
玉烟用镊子夹起残片对着灯光，裂纹里渗出黑色液体：这是江家女子的血。她蘸血在病历写下化学式，霍九用我们的血温养尸群。
谢煊突然抓住她手腕，枪茧摩挲着新旧交叠的伤疤：今早打捞的第四块玉佩，在藤原货轮上。
窗外掠过探照灯光，玉烟在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与江挽笙重叠的面容。尸检报告从档案袋滑出，泛黄的X光片显示：江挽笙的肋骨上刻着微型密码，正是玉佩裂纹的投影。
少校想要什么？她将毒药涂在簪尖，我这条命，还是江家的秘密？
谢煊的枪管挑起她下巴，忽然俯身舔去她耳后血渍：我要知道，那晚在百乐门——他的气息烫过她颈间玉纹，你为何选我当同盟。
汽笛声刺破夜空，玉烟在江面倒影里看见货轮燃起大火。火光中，玉佩残片拼出完整纹路——正是霍公馆地下冰窖的平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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