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会所建在汉东市郊外的一个山脚下，门口的牌子不大，庭院间种满翠竹和青松。
这里的会员都是汉东有头有脸的人物，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夜幕降临，会所最大的包间“松涛轩”灯火通明。
高育良坐在主位上，面前的酒杯已经半满。他身穿深灰色西装，老花镜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
包间里坐着四位商人。靠近高育良左手边的是山水集团董事长马世春，五十出头，肚子微微隆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是汉东省最有实力的房地产商，和高育良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马世春对面坐着汉东建工集团的王明亮，四十多岁，瘦高个子，说话时总喜欢摸自己的下巴。
建工集团承接了汉东省大部分的政府工程项目。
还有两位是汉东省农产品集团的李建国和东鸿电子的张立华。
这四人在汉东商界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和省里的关系一直很深。
“各位，咱们今天不谈公事，就是老朋友聚一聚。”
高育良端起酒杯，冲着四人笑了笑，“最近沙书记来了之后，对咱们汉东的营商环境很重视，各位感受如何？”
马世春抿了口酒，小心翼翼地说：“高书记，沙书记确实很有魄力。
前几天省里出台的那个《关于优化营商环境的十条意见》，对我们企业来说是好事。”
高育良点点头：“没错，优化营商环境是好事，但我们也要理解，任何政策的出台都需要一个适应期。”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四人：“在这个适应期内，各位需要学会灵活应对。”
“高书记指的是......”王明亮有些不确定地问。
高育良没直接回答，而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比如说，账目上的一些调整，这是很正常的企业经营行为。”
马世春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高育良的意思。
他和王明亮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
“当然，公司的财务制度必须合规。”高育良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只是在具体操作上，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灵活处理。”
“高书记说得对。”李建国附和道，“我们农产品集团最近正在梳理财务系统，确保所有账目都符合最新规定。”
高育良满意地点点头：“李总理解得很到位。”
这时，一个年轻的服务员推门进来，开始上菜。
她端着一盘鲜嫩的清蒸鲈鱼，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央。
“这是我们会所的招牌菜，青山碧水鲈，请各位品尝。”
服务员介绍着，不小心碰到了马世春的酒杯，红酒洒在了雪白的桌布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擦。
高育良抬手制止：“没关系，不要声张。去拿条干净的桌布来就行。”
服务员连连点头，快步离开了包间。
“几位，我去洗手间一下。”马世春站起身。
“我也去。”王明亮也起身跟了出去。
李建国和张立华相视一眼，也找了借口离席。
四个人几乎同时离开了包间，只剩下高育良一人。
高育良并不在意，他知道这些商人肯定有话要私下商量。
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十分钟后，四人陆续回到座位。气氛明显有些不同了，马世春看起来更加放松，脸上的笑容也更加自然。
“高书记，您刚才提到的灵活处理，我们几个讨论了一下，完全理解您的意思。”
马世春说，“不知道高书记对老干部疗养院项目有什么新的指示？”
高育良推了推老花镜：“疗养院项目是沙书记特别关注的，表面工作一定要做好。
至于其他方面...”
他的话没说完，包间的门被敲响了。祁同伟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制服，显然是刚从办公室赶来。
“抱歉，来晚了。”祁同伟向在座的各位点头致意，然后在高育良旁边的空位坐下。
高育良温和地笑了笑：“来得正好，我们刚开始。
各位，这位是我们公安厅的祁厅长，想必大家都认识。”
“祁厅长好！”几位商人纷纷打招呼，神色各异。
祁同伟扫了一眼在座的商人，目光在马世春身上停留了一秒钟：“高书记，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高育良了然：“各位不介意我和祁厅长说几句话吧？”
几位商人连忙摇头，表示理解。
祁同伟靠近高育良，压低声音：“反贪局那边有动静了，侯亮平亲自审问王小军，但好像进展不顺利。”
“哦？”高育良的眼神闪过一丝警觉，“具体情况怎么样？”
“我们的人说，侯亮平想从王小军那里得到一些关键信息，但王小军似乎在隐瞒什么。”
祁同伟顿了顿，“不过，我们担心的那份材料，侯亮平可能还没拿到。”
高育良轻轻敲了敲桌子：“继续盯紧，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祁同伟点点头，然后转向几位商人，语气一转：“各位老板最近生意兴隆啊！”
马世春笑着举杯：“托祁厅长的福，汉东的治安好，我们做生意才有安全感。”
“马总过奖了。”祁同伟端起酒杯，“不过我得提醒各位，最近省里的风向变了，反贪局那边开始活跃起来了。
大家做生意要注意合规啊。”
高育良看了祁同伟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传递着某种信息。
“祁厅长说得对。”高育良接过话头，“咱们汉东的企业家都是守法经营的典范。
只是近期，大家还是要低调行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服务员重新进来，换上了干净的桌布，又端上几道菜。
高育良示意大家继续用餐，话题也转向了轻松的方向。
酒过三巡，高育良突然问道：“马总，山水集团最近接了不少工程吧？”
马世春放下筷子：“是的，除了老干部疗养院项目，我们还承接了几个市政工程。”
高育良意味深长地说：“这些项目都很重要，尤其是疗养院项目，一定要按照标准来做。
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马世春立刻领会了高育良的意思：“明白，高书记。
我们一定会把项目做好。至于那些...”他看了祁同伟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高育良点点头：“相信马总的能力。对了，最近那个省级城建专项的账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世春的脸色微微变化：“正在按照您的要求调整。
不过，如果真的查下来...”
“不用担心。”高育良打断他，“只要账目清晰，能解释得通就行。”
他转向其他几位商人：“各位也是，近期可能会有一些检查，大家要做好准备。
记住，表面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其他的事情...”
高育良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祁同伟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厅里处理一些事情。”
高育良点点头：“你先走吧，我和几位老朋友再聊一会儿。”
祁同伟起身告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马世春一眼。
祁同伟离开后，高育良的表情变得更加放松：“各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些风浪，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平安度过。”
马世春举起酒杯：“高书记放心，我们都明白该怎么做。”
其他几位商人也纷纷举杯，表示支持。
高育良满意地笑了：“记住，做事要有分寸，不要给沙书记留下把柄。
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饭局结束时已近午夜，高育良是最后一个离开包间的。
走出绿林会所，他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准备好了吗？”高育良问道，声音很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一切就绪，就等您的信号。”
“很好。”高育良挂断电话，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驶入夜幕中，而在汉东的政治舞台上，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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