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的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暗红色的薄雾，像是凝固的血痂。焦土上遍布着风化的人骨和断裂的兵器，偶尔有赤色的磷火从裂缝中窜出，在风中发出凄厉的呜咽。赵铁柱一人到前面探路去了，秦天踩过一具半掩在砂砾中的骷髅，骸骨空洞的眼眶里突然腾起幽蓝的鬼火，他皱了皱眉，掌心金芒一闪，鬼火瞬间湮灭成青烟。
“这地方连死人都不安生。”叶倾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冰剑鞘上凝结的霜花簌簌落下，在她脚边形成一圈冰晶。她抬手指向远处翻涌的黑雾，“再往前就是血海深渊，那里的怨气能腐蚀金丹修士的护体罡气。”
秦天正要开口，耳畔突然响起金属摩擦般的冷笑。三丈外的岩壁轰然炸裂，黑袍人踏着破碎的骸骨缓缓走出。他手中的长剑泛着诡异的紫芒，剑穗上串着七颗婴儿头骨，随着步伐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黑水教七杀堂主，李长风。”叶倾城剑尖斜指地面，水蓝裙摆无风自动，“三年前屠尽青云宗外门三百弟子，悬赏榜上位列甲等。”
李长风用剑尖挑起地上一截断骨，白骨在触及剑锋的瞬间化作黑灰。“青云宗的玄冰仙子，还有秦氏余孽……”他舔了舔嘴唇，竖瞳中倒映出秦天额间跳动的火焰纹，“正好拿你们试试新炼的噬魂蛊。”
话音未落，七颗头骨同时张开空洞的嘴。尖锐的哭嚎声化作实质音浪，地面龟裂的纹路中渗出粘稠的黑血。秦天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祠堂、坠落的星辉、还有被锁链穿透琵琶骨的白衣女子。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暗金血液从耳孔渗出，在砂地上凝成诡异的图腾。
“闭识！”叶倾城清叱一声，剑鞘重重顿地。冰霜以她为中心急速蔓延，将音浪冻结在半空。她反手挥出一道弧形剑气，冰晶裹着凛冽寒风直取李长风咽喉。
黑袍翻卷如蝠翼，李长风的身影骤然消散。冰刃穿透残影的刹那，紫芒剑锋已逼近秦天后心。千钧一发之际，秦天本能地旋身挥拳，金红光芒自指节爆射而出，与剑锋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星。
“有意思。”李长风退后半步，剑身上的蛊虫纹路泛起血光，“区区筑基期竟能硬接我的噬魂剑。”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不如把你炼成尸傀，想必比那些废物有趣得多。”
秦天喘着粗气站直身体，右手虎口崩裂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在躁动，像是被囚禁的凶兽撞击着牢笼。每一次呼吸，喉间都仿佛有岩浆在流动。
“别被他激怒。”叶倾城闪身挡在秦天面前，玄冰剑嗡鸣着泛起霜气，“他的剑会吞噬情绪。”
李长风闻言大笑，剑穗上的头骨跟着剧烈震颤。黑雾自他脚下升腾，凝聚成数十具持刀骷髅。“游戏该结束了。”他屈指弹在剑身，紫芒骤然暴涨，“万蛊噬心！”
骷髅军团如潮水涌来，刀锋上爬满蠕动的蛊虫。叶倾城剑舞如风，冰晶所过之处骷髅尽数冻结，但更多的黑雾从地底涌出。秦天一拳轰碎扑来的骷髅，却发现碎片落地即重新凝聚。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他侧头避开一道刀光，左肩还是被划出血痕。伤口处传来的麻痒感让他心头一凛——蛊毒正在侵蚀经脉。
叶倾城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玄冰剑顿时蓝光大盛。她以剑为笔在空中画符，漫天冰棱如暴雨倾泻：“玄冰葬！”被冰棱击中的骷髅发出凄厉尖叫，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然而李长风的身影已消失在黑雾中。
“小心上面！”秦天突然暴喝。紫芒剑锋撕开雾气垂直劈下，叶倾城举剑格挡的瞬间，剑穗上的头骨突然睁开血眼。七道黑光穿透冰障，直取她周身要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秦天看到叶倾城瞳孔骤缩，看到她发梢凝结的冰晶炸成粉末，看到黑光距离她的心口只剩三寸。体内那股力量终于冲破桎梏，鎏金竖瞳在他眼中燃起，额间火焰纹路蔓延至脖颈。
“判——！”
金色涟漪以秦天为中心轰然炸开。黑光在触及涟漪的瞬间崩解，李长风的剑锋距离秦天眉心仅剩半寸，却再难前进分毫。黑袍在金光中燃烧，露出下面爬满蛊虫的狰狞身躯。
“这不可能！”李长风嘶吼着催动蛊虫，那些毒物却在金芒中纷纷自爆。他想要抽身退后，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钉死在地面。
秦天缓缓抬起右手，指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金红火焰缠绕着他的手臂，隐约可见火焰中浮动的古老符文。“我说过——”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区区蛊修，也配僭越？”
最后一字出口的刹那，金色拳影贯穿李长风胸膛，然而人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黑袍在光焰中灰飞烟灭，剑穗上的头骨发出解脱的呜咽，化作尘埃飘散。金光褪去时，秦天踉跄着跪倒在地。他感觉全身经脉像被烈火炙烤，视线被血色浸染。模糊中有人扶住他的肩膀，冰凉的气息渡入体内，勉强压下沸腾的血气。
“不要命了吗？”叶倾城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颤抖。她看着秦天以拳撑地，暗金血液从崩裂的虎口滴落，在焦土上灼出缕缕白烟。
秦天扯了扯嘴角：“总不能看着你……”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赫然有一团黑血，里面裹着数只死去的蛊虫。
叶倾城指尖拂过他后颈，冰霜顺着经络游走，暂时封住暴走的魂力。“李长风的噬心蛊居然能被你的血脉焚烧……”她垂眸凝视地上残留的金色符文，“这力量根本不是残魂之力。”
远处传来岩石崩裂的声响。赵铁柱扛着玄铁重锤从雾中冲出，铁锤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奶奶的，那些黑水崽子……”他瞥见地上焦黑的剑痕，声音戛然而止，“你们遇到七杀堂主了？”
秦天勉强抬头，发现叶倾城水蓝衣裙的下摆沾满黑灰，发间冰晶融化后凝成细小的水珠。她正低头查看他腕间的伤口，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眼尾那道疤痕比平日更显凌厉。
“他跑了。”叶倾城淡淡道，指尖在秦天脉搏处停留片刻，“但蛊毒已入心脉，需要立刻……”
话未说完，整个幽冥界突然剧烈震颤。血海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无数怨魂从深渊中腾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骷髅图腾。赵铁柱脸色骤变：“他娘的，李长风跑前引爆了噬魂蛊母！”
海啸般的血浪扑面而来，浪尖上站着密密麻麻的蛊尸。叶倾城挥剑筑起冰墙，却被第一波冲击撞出蛛网般的裂痕。秦天撑着膝盖想要起身，却被她按回地面。
“待着别动。”玄冰剑气冲天而起，在她周身形成旋转的冰风暴，“赵铁柱，艮位！”
“好”说着怒吼一声抡锤砸地，土黄色光罩拔地而起，与冰墙形成双重屏障。血浪拍打在结界上，蛊尸的利爪在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秦天看着叶倾城微微发抖的剑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借我点寒气。”鎏金竖瞳再次显现，但这次多了几分清明。他引导着玄冰灵力汇入经脉，暴烈的魂力竟与极寒之气达成微妙平衡，同时将蛊毒都逼出了体外。金蓝交织的光焰自他掌心升腾，化作一柄铭刻星纹的长枪。
赵铁柱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跃出。长枪所过之处血浪蒸发，蛊尸在光焰中灰飞烟灭。秦天踏浪而行，每一步都在血海上灼出金色莲印。当枪尖刺入骷髅图腾的瞬间，整个幽冥界响起万千怨魂的悲鸣。
“破——！”
光焰吞没了血色苍穹。等众人恢复视线时，海面已恢复平静，唯有一轮残月孤悬天际。秦天单膝跪在礁石上，长枪化作光点消散，露出血肉模糊的掌心。叶倾城落在他身侧，发现他后背衣物已被灼穿，狰狞的伤疤正缓慢愈合。
“这就是……你的全力？”她声音有些发涩。
秦天扯下焦黑的袖口包扎伤口，闻言笑了笑：“可能连三成都不到。”他望向逐渐消散的怨气，眼神晦暗不明，“每次动用这股力量，我都会看见更多记忆碎片。三百年前那场天罚……也许根本不是天灾。”
远处传来赵铁柱的喊声，他正从血海边捞起半块青铜残片。叶倾城俯身细看，残片上模糊的纹路让她瞳孔骤缩——那是青云宗禁地往生钟的铭文。
“离开幽冥界后我们去无极门。”她将残片抛给秦天，转身时发梢掠过他染血的手背，“那里或许有我们要的答案。”
秦天握紧残片，棱角刺破掌心的刹那，他仿佛听见虚空中有个声音在叹息。那声音与记忆中女子的呼喊重叠，令他心脏猛然抽痛。叶倾城走出三步又回头，月光为她清冷的轮廓镀上银边。
“还有，”她指尖轻触自己锁骨下方的疤痕，“你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祭坛……我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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