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在玉棺周围凝成淡金色的雾，顾风能清晰听见自己和严霜交握的手心里传来的心跳声。
严霜发间那缕黑雾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手腕，像根细弱却顽固的线，将两人的体温拧成一股。
看那里。严霜忽然停下脚步，指尖微微发颤。
顾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玉棺表面原本细密的裂纹里，正渗出银蓝色的光。
那些光不是普通的亮，而是像有生命般翻涌着，在虚空中勾勒出无数个嵌套的立方体，大的套着小的，小的又衍生出更小的，直到视线尽头。
四维裂隙。严霜的声音带着学术特有的冷静，可指腹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我在古籍里见过描述，当三维空间与高维空间的斥力达到临界点时，会出现这种拓扑结构。她仰起脸，眼尾的青灰彻底褪成了月牙白，顾风，这是机会。
顾风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青铜匕首在袖中发烫，灵瞳在眼眶后隐隐作痛——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可严霜的掌心那么暖，暖得他想起初遇时她蹲在盗洞边，用洛阳铲挑起半块汉瓦当，说这纹路是云雷纹，墓主可能和周王室有关时，睫毛上沾着的晨露。
你确定？他问，拇指蹭过她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罗盘磨出来的。
严霜笑了，发间银饰随着动作轻响，和玉棺里影子的银饰发出同频的嗡鸣：爱情证明形成的保护场隔绝了高维监测者，裂隙现在是安全的。她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而且......我能感觉到，裂隙那头就是轮回的锚点。
打破它，十万年的循环就断了。
话音未落，星尘突然剧烈震荡。
顾风的灵瞳不受控制地睁开，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重叠的透明层：最上层是严霜担忧的脸，中间层是正在坍缩的四维裂隙，最下层......他倒抽一口冷气——那是团无法用三维形态描述的阴影，像无数条首尾相衔的蛇，又像被揉皱的星图，正从裂隙深处挤进来。
高维守陵人！严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慌乱，她拽着顾风往裂隙方向跑，发梢的汗珠甩在他脸上，它监测到我们在动摇轮回根基，要灭口！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风觉得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响，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从头顶和脚底同时挤压他的身体。
严霜的呼吸变得急促，原本稳定的拓扑爱心开始扭曲，有几缕光丝甚至被撕成了碎片。
用克莱因瓶！顾风咬着牙扯开衣襟，从颈间摘下那枚青铜瓶——那是他们在归墟第三层用递归程序捕获的，之前储存的星轨能量，现在应该...
我知道！严霜另一只手按在克莱因瓶上，她腕间的黑雾突然疯长，缠上青铜瓶表面的纹路，爱情证明需要能量，递归程序需要载体，我们......
轰——
顾风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
等视力恢复时，他发现自己和严霜正悬浮在裂隙中央。
四维空间的结构在他们周围展开，像无数面棱镜，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他们：有在盗洞外初遇的，有在尸王殿背靠背战斗的，有在星轨图前绘制证明的......
抓住我！严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用灵瞳定位锚点，我用证明锁定维度！
顾风的灵瞳彻底睁开，精神力如潮水般倾泻。
他看见裂隙深处有团暗红色的光，像颗跳动的心脏——那是轮回的锚点。
青铜匕首突然从袖中飞出，悬浮在两人中间，刀身上的铭文开始流动，正是严霜写在证明里的拓扑公式。
合！两人同时低喝。
爱心拓扑光丝裹住克莱因瓶，递归程序的蓝光穿透青铜匕首，灵瞳的金光锁定锚点。
三种力量在四维空间里交织，像根烧红的铁钎，噗地扎进那团暗红。
锚点炸开的瞬间，顾风听见了无数声音：婴儿的啼哭、战鼓的轰鸣、诗人的吟诵、机械的运转......十万年的文明碎片在他脑海里闪过，最终归于寂静。
星尘不再吞噬血液，玉棺的裂纹开始愈合，严霜发间的黑雾彻底消散。
顾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抽离，像是压了十万年的重担，终于落了地。
成了？他哑着嗓子问，伸手去碰严霜的脸——这次没有犹豫。
严霜将脸贴在他掌心，眼尾漾开笑意：成了。
归墟的力量被削弱了七成，轮回......
她的话突然卡住。
顾风看着她的指尖开始变透明，像被温水泡软的糖纸。
再低头，自己的手背也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得可怕，仿佛轻轻一戳就会消散。
怎么回事？他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手掌直接穿过了她的小臂——不是幻觉，是真的穿透。
严霜的脸色白了白，却仍在翻找随身的罗盘。
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他们脚下——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古篆，是用星尘写的：破轮回者，受归墟噬。
最后一道防护机制。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早该想到，能维持十万年轮回的存在，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顾风的灵瞳再次刺痛，可这次他不敢用了——之前过度使用已经让他三天没合眼，现在精神力几乎枯竭。
他翻出怀里所有的符纸，是之前在尸王殿求的镇邪符，可符纸刚碰到严霜的皮肤，就唰地烧了个干净。
顾风。严霜突然抓住他的手，这次他能真切感觉到她的温度，别慌。
我查过古籍，归墟噬是逐渐的，我们还有......她顿了顿，低头看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透明得能看见背后的玉棺，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顾风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
他想起三天前在破庙避雨，严霜发着烧还坚持给他熬药；想起上个月在镜渊墓，她为了帮他挡机关，后背划了道半尺长的口子；想起刚才在星尘里，她说我们的爱是闭合且唯一的环时，眼睛里的光。
一定有办法。他扯下自己的衣领，用匕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严霜手腕上——之前血被星尘吸收过，或许能......
血珠刚碰到严霜的皮肤，就像滴进了热油里，滋啦一声腾起黑雾。
严霜闷哼一声，手腕上的透明范围扩大了一圈。
没用的。她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是规则层面的侵蚀，除非......
除非什么？顾风几乎是吼出来的。
严霜的睫毛在颤抖，有泪珠落下来，却没有掉到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像颗水晶做的星。除非找到纳米秘境的......
她的声音突然被截断。
顾风看着她的嘴唇还在动，却听不清说什么了。
他的耳朵里响起嗡鸣，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见严霜的嘴型：我爱你。
不！他扑过去想抱住她，却只抱住一团逐渐消散的光。
严霜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快要看不见了，只有发间的银饰还闪着微光，和玉棺里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就在这时，玉棺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顾风踉跄着转身，看见玉棺的盖子正在缓缓抬起，里面的影子终于露出全貌——那是个和严霜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星图。
而严霜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终于穿过嗡鸣，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纳米秘境的......钥匙，在玉棺里。
顾风攥紧青铜匕首，看着严霜最后一点光丝融入星尘。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可掌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血，也开始虚化了。
玉棺的盖子砰地砸在地上。
顾风望着从棺中升起的星图女子，喉结动了动，说出的话却被星尘吞得只剩碎片：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
顾风看见她指尖的光，和严霜绘制爱情证明时的光，一模一样。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一个念头是：严霜，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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