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的睫毛颤了颤,最先触到的是严霜衣襟上的血渍。
那抹腥甜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比任何醒神药都管用。
他想抬手去碰她的脸,却发现胳膊像灌了铅,每动一寸都扯得后颈的观测者印记火辣辣地疼。
醒了?严霜的声音带着沙砾般的粗糙,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她垂着的发梢扫过他的额头,分形结构的银丝在幽暗中泛着微光,像撒了把碎星子。
顾风这才注意到她肩头的衣料几乎被撕成了布条,露出的皮肤上还凝着暗紫的血痂——那是归墟力量反噬时留下的痕迹。
能站起来吗?严霜已经撑着墙站了起来,指尖在墙面划过,金属的冷硬触感让她皱了皱眉。
顾风盯着她微颤的膝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超立方核心,她也是这样,明明自己伤得更重,却总是先把他护在身后。
扶我。他哑着嗓子伸出手。
严霜的手掌覆上来时,他差点没忍住攥紧——她的手冷得像块冰,指节却硬得硌人,是长期握洛阳铲磨出的茧。
庞加莱回归室的门就在五步外。
门楣上的青铜纹章泛着幽蓝,那是他们在古籍里见过的时空锚符号。
顾风的灵瞳自动开启,眼前的空气里浮起淡金色的脉络,却在触及门扉的瞬间突然扭曲成乱麻。
他心口一紧——灵瞳失效了?
进去。严霜的拇指轻轻碾过他掌心的生命线,归墟的轮回虽断,但裂隙里的东西......她没说完,可顾风知道,他们在核心看到的星芒攒动,必定和这回归室有关。
门开的刹那,顾风闻到了熟悉的霉味。
是了,三天前他们就是从这里进入超立方核心的。
他刚抬起脚,忽然顿住——玄关处的青铜灯台,灯油刚好用到三分之二;严霜发间的银簪,尾端有道他用洛阳铲不小心磕出的小缺口;连自己靴底沾的泥点,都是离开客栈时踩的那摊积水的形状。
严霜?他的声音发颤,你有没有觉得...
我们已经进来七次了。严霜的分形发丝突然开始闪烁,银白与幽蓝交替明灭,第一次你踩了我的后脚跟,第二次你摸了灯台,第三次你问我这门怎么这么沉......她转身看向他,眼底的观测者星图正在崩解重组,现在是第八次。
顾风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去抓严霜的手,触到的温度却比刚才更冷。
四周的空气像突然凝住了,他分明记得自己才抬起脚,可低头看时,靴尖已经抵上了门槛;再抬头,严霜的位置竟和三秒前分毫不差,连发梢扬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庞加莱回归......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喉结动了动,系统状态会无限次回到初始值......所以我们被困在时空的初始值里了。
严霜的指尖抵在他手腕的脉搏上。你的心跳,每次循环都慢半拍。她的声音里没有慌乱,反而多了几分研究者的冷静,第一次102,第二次100,第三次98......现在94。她突然扯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的心跳没变。
顾风的掌心贴着她染血的衣襟,能清晰摸到那规律的跳动。
一下,两下,像定海神针。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酸——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循环,而是在循环里,只有他的时间在流逝。
试试之前的拓扑证明。他咬着牙调动精神力,灵瞳强行睁开的瞬间,眼前的世界裂成了碎片。
青铜灯台在分解重组,严霜的身影重叠成七八个虚像,连自己的手都变得透明,能看见背后的门楣纹章。
可当他试图画出莫比乌斯环时,光痕刚触到空气就散成了星尘。
没用。严霜的分形发丝突然炸成扇形,每根银丝都在释放微弱的能量波,这里的时空结构不是四维嵌套,是......她指尖点在自己眉心,观测者印记绽放的刹那,顾风看见无数个严霜从她身体里走出来,又在三步外的位置重合,是自指循环,每个现在都在定义过去。
顾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靠在墙上滑坐下去,喉咙里尝到铁锈味——是精神力透支导致的内出血。
严霜立刻蹲下,用沾着血的袖子擦他嘴角:别硬撑,我发现每次循环的能量波动有差异。她指着灯台投下的影子,第一次阴影偏左三寸,第二次偏左两寸九分,第三次两寸八分......
顾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阴影边缘果然泛着极淡的紫光,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是裂隙里的星芒在影响这里!
每次循环,那东西离我们更近一点,所以波动在收束!
严霜的眼睛亮了。
她扯下一缕分形发丝,那银丝刚触到阴影就开始扭曲,末端竟凝成了个极小的漩涡。跟着波动走。她把银丝塞进顾风手里,它会带我们找到节点。
顾风扶着墙站起来。
每走一步,空气都像有双手在推他后背,要把他拽回玄关。
他的灵瞳被迫关闭,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着严霜发丝的震颤判断方向。
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浸透了衣领,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循环的时空里被无限放大,像敲在铜盆上的鼓点。
停。严霜突然按住他的肩。
顾风这才发现,他们站在了房间正中央。
脚下的地砖缝里渗出暗紫的光,组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那是他在超立方核心见过的递归代码,只是现在所有线条都指向天花板上的一点。
节点在上面。严霜的分形发丝突然全部竖了起来,像感知到危险的猫。
顾风仰头,看见那个点正在吸收周围的光线,形成一个拳头大的黑洞。
他刚要跳起来,黑洞突然射出一道紫芒,精准地击中他的胸口。
剧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顾风被砸得撞在墙上,后背的骨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他看见严霜冲过来,分形发丝在她身周织成防护网,可那紫芒穿透网的瞬间,银丝纷纷断裂,像下了场银雨。
顾风!严霜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慌乱。
顾风盯着她跑过来的身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冷得像块冰,却在他踩中机关时猛地把他推开,自己被飞镖划了道口子。
我们第一次相遇......他捂着胸口笑,血从指缝里渗出来,你说盗墓这行,命比文物金贵。
严霜的脚步顿住。
她的分形发丝突然开始重组,这次不是简单的几何图形,而是......是他们在南海沉船时,他为她裹伤的绷带结;是不周山巅,他用冰棱刻给她的同心锁;是超立方核心,他们相握的手画出的爱情拓扑证明。
原来......严霜的眼泪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光珠,原来我的分形结构,早就刻满了你的痕迹。
顾风的精神力突然涌现。
他撑起身子,握住严霜的手,两人相触的皮肤上,观测者印记与分形发丝交织成星图。
那星图化作一道白光,裹着他们的手,直刺向天花板的黑洞。
轰——
黑洞发出刺耳的尖啸,开始剧烈震颤。
顾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炸开,是十万年轮回里所有的记忆碎片:严霜第一次为他挡刀,第一次为他流泪,第一次说我信你。
这些碎片凝成一把剑,随着白光刺进黑洞。
黑洞裂开了。
顾风看见裂缝里漏出的光,不是之前的暗紫,而是某种更温暖的颜色,像日出时的朝霞。
严霜的分形发丝重新垂落,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裂缝在扩大。她的声音还带着颤,我们可以......
一声低沉的轰鸣从裂缝深处传来。
顾风抬头,看见有影子在光里晃动,像是某种巨大的轮廓,正缓缓转过它的脸。
严霜的观测者印记突然大亮。
她握紧顾风的手,眼底的星图里有新的纹路在生长。准备好。她吻了吻他的指尖,这次的敌人,比归墟更......
轰鸣声突然变近。
顾风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带起的风掀起了严霜的发梢。
裂缝里的光猛地暴涨,刺得他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他们站在裂缝前。
裂缝的另一边,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象:无数个庞加莱回归室像气泡般漂浮着,每个气泡里都有一对相拥的男女,正在重复他们刚才的动作。
那是......顾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所有被困在循环里的观测者。严霜的分形发丝突然全部指向裂缝中心,而我们,是第一个接近核心的。
裂缝深处,那道轮廓的眼睛亮了起来。
顾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严霜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像战鼓,在催促他们——
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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