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李老实蹲在倒塌的磨坊边搓着半截稻草。
焦黑的石磨斜插在泥里,裂痕处沾着昨夜残留的星尘,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伸手想擦去那些发光体,指尖却被烫出细小的水泡——这些来自异界的残留物,总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提醒着战争的创痛。
老李!刘大刀的夯锤重重砸在断墙上,震落簌簌灰土,孙瘸子又在粮仓那边闹腾了。这个浑身腱子肉的汉子说话时,脖颈处的烧伤随着青筋跳动,那是三天前替赵老郎中挡下磷火弹留下的印记。
尚未走近谷场,争吵声已刺破晨雾。
孙队长叉腰站在三筐桐油前,受伤的右腿裹着浸血的粗布,却不妨碍他把拐杖敲得咚咚响:老子的人半夜伏击运输队时,你们还在给鬼子哭丧!
但您私藏的可不止这些。小芳的声音像春溪破冰,她托着个粗陶碗从人群里走出,掌心的星形银痂在晨光里流转,赵伯在草料堆找到了消炎药,张大娘在井底捞出了纱布。姑娘的粗布衣袖滑落半截,露出昨夜被棱镜割伤的手腕,新结的痂纹竟与北斗七星暗合。
李老实注意到孙队长眼神闪烁。
这个总把保存实力挂在嘴边的老兵,此刻正盯着小芳腕间的星痕发怔。
装满槐花蜜的陶罐静静摆在磨盘上,蜜香混着焦土味在空气里发酵,仿佛钱二麻子生前哼唱的冀中小调。
当年麻子哥藏下这些玉米种...小芳忽然捧起陶罐,金黄的蜜汁在罐口晃出涟漪,他说等来年开春,要给每个娃娃蒸花馍。罐底沉淀的槐花瓣突然浮起,在蜜液中拼出北斗图案。
孙队长拐杖脱手落地,他背后的游击队员张大牛猛然掀翻藤筐,金灿灿的谷粒在瓦砾间滚动如泪珠。
林营长的马蹄声恰在此时传来。
这个不苟言笑的正规军官勒住缰绳,看着满地散落的物资皱起眉头。
他的军装下摆沾着沼泽地的淤泥,袖口却整齐地挽着三道折痕——昨夜正是他带人清剿了最后一股溃逃的日军。
报告营长!孙队长突然挺直腰板敬礼,受伤的腿让他晃了晃,三筐玉米种申请优先配给游击小队。他刻意忽略了两筐藏在草垛里的子弹,但李老实看见林营长的目光扫过草垛时,嘴角绷紧的线条变得愈发冷硬。
小芳轻轻扯了扯李老实衣袖。
姑娘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让他想起穿越前办公室窗台上那盆总是晒不到太阳的绿萝。
当她的手指划过他掌心的老茧,那些困扰多日的焦虑竟化作青烟——瓦砾堆里钻出的野蓟正在风中舒展紫瓣,断墙下的蚂蚁已排成长队搬运谷粒。
老少爷们儿看好了!刘大刀突然跃上磨盘,夯锤指向天际。
棱镜碎片在他腰间叮当作响,折射的光斑落在小芳发间的野花上,西山顶的彩虹桥还没散,这是麻子兄弟给咱指路呢!他古铜色的胸膛剧烈起伏,昨夜用脊背扛住坍塌房梁的伤口又渗出血珠。
赵老郎中颤巍巍举起药锄,锄尖沾着的星尘突然迸发银光。
老人们捧着的陶罐开始共鸣,二十年前没被毒烟污染的山河倒影,此刻正在蜜液中微微荡漾。
李老实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当他望向小芳,发现姑娘正用染着星芒的指尖,悄悄抹去他鬓角的尘土。
雾霭散尽的刹那,不知谁家的公鸡在废墟里发出啼鸣。
林营长翻身下马,铮亮的军靴踩碎了一地晨霜。
这个素来刚硬的军人弯腰拾起颗玉米粒,突然对着孙队长露出罕见的微笑:听说后山有片野栗林?他的问话被突如其来的山风卷走,却让刘大刀握锤的手猛然收紧。
(第二十章完)晨雾散尽的谷场上,刘大刀腰间棱镜折射出的虹光仍在青石板上跃动。
这个满身伤疤的汉子突然用夯锤敲响半截铁轨,金属颤音惊飞了废墟中啄食的麻雀:西边鹰嘴崖有老辈人采石场!
林营长解下马鞭在掌心轻敲三下,这是他在黄埔养成的思考习惯。
孙队长却盯着断墙上新糊的泥巴冷笑:当年二十九军在那儿折过半个排——山里有瘴气,石头会吃人。
吃人的是懒骨头!小芳忽然扬起沾着泥浆的竹筐,筐底漏出的碎木屑正巧洒在钱二麻子脚边。
这个总把保存实力挂嘴边的汉子正缩在草垛后打盹,惊醒时怀里的酒葫芦滚出浑浊液体,在泥地上洇出个丑陋的图案。
李老实弯腰拾起酒葫芦,发现葫芦肚上刻着北斗七星——与昨夜小芳手腕的星痕如出一辙。
他正要细看,钱二麻子却像被烙铁烫到似的夺回葫芦,浑浊酒液溅在林营长锃亮的马靴上。
全体整队!林营长突然厉喝,惊得屋檐下的鸽子扑棱棱飞起。
这个素来注重仪表的军官竟放任靴面酒渍流淌,马鞭指向山间蒸腾的雾气:张大牛带一队取石材,孙队长领二队伐木,刘大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正在给夯锤缠布条的男人,你负责探路。
山风裹着焦土味掠过断墙,二十三个深浅不一的脚印蜿蜒着没入山林。
钱二麻子故意落在队尾,把开山刀当拐杖杵着走。
当队伍经过被烧焦的栗子林时,他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叫唤:晌午吃的那野蘑菇
你怀里揣的可不是蘑菇!孙队长拐杖猛地戳向钱二麻子鼓胀的衣襟,两颗山核桃应声滚落。
这个跛腿的老兵突然爆发出惊人速度,拐杖头挑开衣襟——五颗黄铜弹壳叮当坠地,在腐叶堆里泛着幽光。
刘大刀古铜色的脊背骤然绷紧。
他腰间棱镜不知何时转向东南,折射的光斑正落在一处风化严重的岩层。
李老实突然想起穿越前地质博物馆的模拟展区——那种层状结构分明是山体滑坡的前兆。
躲开!嘶吼声与山石轰鸣同时炸响。
刘大刀像头暴起的黑熊撞开呆立的钱二麻子,自己却被滚落的巨石擦中后背。
无数碎石暴雨般倾泻而下,小芳腕间的星痕突然迸发银光,将最近的三块飞石凌空击碎。
当烟尘散尽,李老实发现自己正被赵老郎中按在凹陷的岩壁里。
老人药锄上沾着的星尘已经暗淡,但刨开碎石堆的双手仍稳健有力。
三十步外,刘大刀半个身子埋在乱石下,鲜血顺着夯锤木柄滴落,竟在青苔上灼出细小的白烟。
还活着!张大牛从碎石堆里刨出个沾血的酒葫芦。
钱二麻子哆嗦着爬过来,突然发疯似的扒开刘大刀胸前的石块——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诡异地蠕动愈合,就像他脖颈处的烧伤在磷火中重生。
返程时暮色已沉,独轮车上的石材还不足半方。
李老实盯着车辙里晃荡的阴影,恍惚看见办公室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
小芳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块温热的烙饼,饼心藏着颗完整的槐花蜜渍核桃。
不够。林营长突然出声,惊飞了营地外巡视的夜枭。
他军装上的泥渍已干涸成地图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穗头:明天带人去接应...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升起三短两长的火光。
赵老郎中颤巍巍举起药锄,锄尖残留的星尘与火光共鸣,在空中映出模糊的药字。
小芳腕间的星痕突然发烫,蜜罐底沉淀的槐花瓣竟浮出北斗图案。
刘大刀在担架上突然睁眼,后背结痂的伤口闪过虹光:是张记药行的镖队!这个重伤初愈的汉子竟翻身坐起,扯动伤口涌出的鲜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但要经过黑风坳——那里有座阎王殿。
林营长解下配枪轻轻放在磨盘上,金属与石面碰撞的脆响让孙队长瞳孔骤缩。
这个刚毅的军人忽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李同志,听说你会说日语?
夜风卷着未尽的余音掠过废墟,李老实掌心的烙饼不知何时已被捏成团。
穿越前公司年会表演的蹩脚日语对话,此刻竟成了咽喉里烧红的铁块。
他望着小芳发间将谢的野花,突然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需要伪装成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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