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裹挟着浓郁潮湿的泥腥味,蛮横地掠过葛灵犀的鼻尖。她紧攥着被荆棘划破的裙角,指尖泛白,双眼满是惊惶与不安,死死盯着那些沿着倾斜山道簌簌坠落的碎石。方才还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官道,此刻就像被凶猛巨兽疯狂啃噬过的骨架,一片死寂与狼藉。货郎遗落的竹筐孤零零地卡在断木之间,筐里几颗青梅在泥浆里起起落落,随着地缝中渗出的泥浆无助地沉浮,仿佛在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碎石里混着硝石粉。”郭逸风的声音低沉而冷峻,打破了周遭的死寂。他手持剑鞘,用力拨开浓稠的泥浆,冷硬的铁剑与山石碰撞,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在这阴沉压抑的氛围里一闪而逝。他沾着泥渍的侧脸在翻涌的阴云下时明时暗,仿佛被命运的大手随意摆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铜铃,那铜铃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三个时辰前,定有人在此开山。”他的话语里透着笃定与愤怒,仿佛在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无声对峙。
葛灵犀抬眼望向远处仍在不断崩塌的山体,滚滚烟尘遮天蔽日,仿佛世界末日的降临。她的青竹油纸伞早不知遗落在哪个泥坑之中,就像她曾经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绣鞋深深陷进湿黏的红土,每迈出一步都艰难无比。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客栈昏黄烛火下,那本还未读完的《南疆风物志》——那本被毒镖残忍钉穿的书册,此刻或许正浸泡在某个塌陷的地窖里,与破碎的桂花酿瓷瓶混在一起,化为一滩无用的残渣。
“当心!”
一声急切的呼喊骤然响起,温热的掌心猛地包裹住她冰凉的手腕,仿佛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郭逸风的剑穗轻轻扫过她的手背,那细腻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与此同时,铜铃清脆地撞在她腕间的玉镯上,发出悦耳却又带着几分紧张的声响。他握着她的力道比牵马缰时还要轻柔几分,指腹却恰好稳稳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仿佛在感受着她生命的律动。“跟着我的脚印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黑暗中的一道指引,给她带来了一丝安心。
腐叶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如同悲鸣般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一路的艰辛与危险而哭泣。葛灵犀屏气敛息,仔细数着自己的心跳,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前方晃动的玄色衣摆。那衣摆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引领着她在这危机四伏的险途前行。
郭逸风执剑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拨开横斜交错的刺藤,每一根刺藤都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随时可能对他们发起攻击。剑刃翻转,带起一阵微弱的风,惊起了藏在藤蔓间的蓝翅凤蝶。那些凤蝶扑闪着斑斓的翅膀,如同一群灵动的精灵,鳞粉轻轻落在她袖口浸血的孔雀翎上,与从郭逸风袖中悠悠飘出的沉水香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又迷人的气息。
“西南崖柏最善抓地。”他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剑鞘稳稳点在岩缝间一株扭曲的矮树上,那矮树在狂风中顽强地挺立着,仿佛是他们在困境中的希望。几滴汗珠顺着他的后颈缓缓滑进衣领,在葛灵犀来得及低头回避前,他已迅速松开手,去探腰间的水囊,“歇半刻再......”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惊恐的惊呼声与碎石滚落的嘈杂声同时炸裂开来。
葛灵犀只觉绣鞋在长满青苔的地面上猛地打了个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悬崖边滑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的素纱披帛紧紧缠住了断枝,而与此同时,郭逸风的臂膀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迅速环过她的后腰,将她稳稳地护在怀中。山风呼啸着卷着他束发的缎带,轻轻拂过她的耳际,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发间银梳撞在他护心镜上发出的清脆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命运的琴弦被轻轻拨动。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她感受到了他陡然紊乱的呼吸,那急促的呼吸声就像一面战鼓,敲打着她的心弦。
“得罪了。”
郭逸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什么东西哽在喉间。他的掌心隔着湿透的绢衣,滚烫地烙在她的脊梁骨上,那热度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点燃。葛灵犀的玉簪不知何时勾住了他颈间挂狼牙的红绳,只要她稍一动弹,发丝就会缠上他染着淡淡药香的衣襟。她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看见对方喉结艰难地动了三次,才终于继续说道:“西坡有野蜂巢,得绕道北面石滩。”
残阳如血,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拉长在岩壁上,仿佛一幅古老而神秘的画卷。葛灵犀终于瞧见了郭逸风所说的石滩。被山洪反复冲刷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色,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几尾红鳞鱼在浅浅的水洼里欢快地摆尾,给这死寂的画面增添了一丝生机。然而,就在郭逸风剑风扫过的瞬间,那些红鳞鱼瞬间化作四散的银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里有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警惕,剑尖轻轻挑起一条翻着白肚的鱼。鱼鳃处渗出的黑血缓缓流淌,将周围的卵石染出诡异而恐怖的纹路,仿佛是恶魔留下的诅咒。
铜铃忽然在渐渐浓重的暮色里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声音仿佛是古老的警钟,预示着危险的降临。郭逸风神色凝重,凝神望向对岸被暮霭笼罩的山壁。那里,有一簇开得反常艳丽的鬼面堇,正随着某种神秘的规律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传达着某种未知的信息。
葛灵犀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沾着鱼血的芦苇。在卵石的缝隙中,她摸到了半枚带着清晰牙印的铜钱。铜绿之间残留的一抹胭脂色,让她的瞳孔骤然微缩。她深知,这是青州女子才会使用的花汁染线,而此地距离青州驿站,足足隔着两座城的山水。这半枚铜钱的出现,就像一个谜团,让她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当啷——”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骤然响起,郭逸风的剑鞘突然撞上岩壁的某处。那回音带着空茫而又诡异的震颤,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他伸手敏捷地接住惊飞的夜枭撞落的藤叶,指尖在触到叶片背面的瞬间,骤然收紧,仿佛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葛姑娘,劳驾将火折子......”
然而,他的话音突兀地断在山风卷来的浓烈血腥气里。对岸的鬼面堇不知何时已全部齐刷刷地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仿佛一群被操控的幽灵,让人毛骨悚然。
岩壁裂开的缝隙像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触目惊心。葛灵犀望着郭逸风用剑鞘挑开的藤蔓,潮湿的霉味与野兽的腥臊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泛着幽蓝的磷光,在这昏暗的洞窟里,将郭逸风后颈的汗珠映成点点细碎的星光,宛如一幅神秘的星空图。
他的剑尖轻轻挑起一团干枯的狼毛,青苔上拖曳的血迹还泛着诡异的荧绿色,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颜色。
“跟紧我。”郭逸风神色凝重,解下腰间的铜铃,轻轻系在她的腕间。刹那间,沉水香的味道突然浓郁起来,仿佛要驱散这洞窟中的阴霾。
葛灵犀全神贯注地数着他玄色衣摆扫过石棱的节奏,仿佛那是她在这黑暗中唯一的依靠。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岩壁上赫然印着五道触目惊心的爪痕,新鲜的木屑正从裂缝里簌簌掉落,仿佛是某种巨兽刚刚在此经过。
腥风裹挟着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让人作呕。郭逸风反应迅速,反手将她推到钟乳石柱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巨熊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黑影几乎填满了整个洞窟,犹如一座巍峨的小山。它的獠牙上挂着半截蛇尸,显得格外恐怖,利爪拍碎的石块擦着葛灵犀的裙角飞溅,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腕间的铜铃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仿佛是在向巨熊发出挑战。巨熊猩红的眼珠立刻转向声源,那充满杀意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接着!”郭逸风大喊一声,旋身抛出火折子。就在火星在兽瞳里炸开的瞬间,他的剑锋已如闪电般削向巨熊前肢。
葛灵犀清楚地看到,熊掌厚厚的茧间嵌着半枚熟悉的铜钱——青州花汁染就的胭脂线正在幽蓝的磷光中妖冶地扭动,仿佛是一条诡异的毒蛇。
巨熊吃痛,愤怒地挥爪,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洞顶碎石如雨点般纷纷落下。郭逸风趁机跃上凸起的岩架,玄色衣襟的裂口处已渗出暗红的血迹,那血迹在幽蓝的磷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忽然朝葛灵犀挑眉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自信与洒脱,剑尖轻点她脚边盛着荧光苔藓的石臼:“劳烦姑娘添把火。”
荧光苔触到火星的刹那,瞬间爆开耀眼的蓝焰,那蓝焰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惊得巨熊踉跄后退。
郭逸风趁机将剑鞘卡进岩缝,绷直的银链在熊颈绕出一道致命的弧线。
葛灵犀见状,毫不犹豫地攥着发间拔下的银梳扑上前。此时,她正看见他手腕翻转,用力绞紧锁链,血珠顺着他紧绷的小臂滚落,滴进她颤抖的掌心。那滚烫的血珠,仿佛是他炽热的生命在她掌心跳动。
巨熊轰然倒地,震起满地的磷粉,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烟火。郭逸风背靠岩壁,缓缓滑坐在地,胸前的伤口将月白的中衣染出一朵鲜艳的红梅,那红梅在昏暗的洞窟里显得格外凄美。
葛灵犀心急如焚,迅速撕开裙摆内衬。就在这时,她才发现,他腰间的暗袋里竟藏着那本泡胀的《南疆风物志》,书页间夹着的鬼面堇标本正贴着她的脉搏轻轻跳动,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之间的某种奇妙联系。
“郭少侠且忍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咬断药草根茎时,唇齿间弥漫的苦香与他身上的沉水香相互纠缠,交织成一条无形的线。
止血散混着洞顶滴落的钟乳水,在他肌理分明的腰腹晕开青灰色的图腾,仿佛是古老的神秘符号。
当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狰狞的伤口时,两人同时听见银梳坠地的清脆声响。
郭逸风突然握住她沾血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掌下,他的心跳如受惊的小鹿,慌乱地撞着山崖。
葛灵犀抬眼望去,望见他喉结上那道细小的血痕,正是被自己玉簪勾破的红绳所伤。
他染着药香的呼吸轻轻扫过她的睫羽,就在这暧昧而又紧张的时刻,洞窟深处忽然传来碎石滚动的异响。
“当真是...好一对亡命鸳鸯。”
一个沙哑的尾音裹着阴恻恻的冷笑,擦过他们的耳际。葛灵犀腕间的铜铃毫无征兆地炸成碎片,仿佛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瞬间摧毁。
郭逸风反应极快,瞬间将她紧紧护在身下,剑锋挑起的火星照亮了岩壁上某道新鲜的刻痕——那是半朵用熊血画就的鬼面堇,花瓣边缘还沾着青州特产的胭脂色花粉。
石缝渗出的山风突然变了调门,原本幽蓝的磷火倏地转为惨绿,仿佛是恶魔的眼睛。
葛灵犀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被巨熊撞碎的钟乳石断面里,正渗出与郭逸风伤口上相同的青灰色液体。
她藏在袖中的半枚铜钱突然发烫,仿佛在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而郭逸风染血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她腕间被铜铃勒出的红痕,那红痕仿佛是他们之间情感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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