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不曾触动，眼睛却有些朦胧，不解而又又有些气愤。悲悯与恨意交织心中，上前想要阻止，手穿过那神秘人的身体时才发觉这只不过是个梦境，。现实之中，一切早已发生，一切早已成为历史。
纵使在梦境之中，她也能感受到黄夫人的心境同她一般，同为悲剧的旁观者，那种悲愤交织的情感席卷着她们，但一切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压下心头的情绪，暗自默念清心咒，而后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竹笛便开始吹奏。呜呜的低声低沉哀婉，像是哀悼的悲乐，而后又转入平缓，乐声嘹亮，连绵不绝……
直到吹罢一段悠长的尾音，她脑中一片恍惚，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周遭的场景再次变幻。她眼前再次模糊，而后又清晰起来，这次又变换了一个场景。眼前一个白色的八角高塔矗立，塔身画满了符咒，每个尖角上挂着一串清心铃，塔的顶部有一个八卦镜泛着金黄色的光芒，静静地照耀着塔身。
她一眼便看出了，这是雁回门的八卦玲珑白塔，十几年前由归云宗和雁回门的掌门联手打造的，以鸡血画就阵法，白栾岩为基石，塔身上面是各种辟邪符咒，用于镇压极阴极邪之物。怨婴灵便是一直被镇压其中了。只是现在嘛，看着塔身上四分五裂的缝隙，切面锋利，应该是人为用剑砍出来的。
她看着空塔陷入沉思，周围还有几只睁不开眼的怨灵徘徊盘旋，其中那一只妇人产下的怨婴灵像个大姐姐似的左右指挥着他们走，赶羊群似的要带着它们一起走。
结果，几只怨灵还未跑远，一个雁回门弟子拿着葫芦过来，将它们收入葫芦中。场面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之后便是它被人送到黄夫人的体内，梦境到这里便结束了。黄夫人也隐隐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但她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必须得在黄夫人醒来之前。她看着黄夫人的记忆眼眸子沉了沉，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不假思索地施法探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尽是一片木然之色，神色看上去有些疲乏了。她擦了下眼睛，僵硬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一手扒在门上面，还未等开门，惜兰闻声先推门进来，她没站稳摔了一跤。翠竹急忙过来扶起她，先扶着她做下给她倒了杯热茶，只是心不在焉，余光一直瞥向黄夫人。
惜兰已经小跑着去看夫人了，黄夫人微微睁眼，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转头笑了笑安慰道，“不必担心，我好多了。”她的声音有些干哑，惜兰急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慢慢给她灌下去。
“沅道长，你不打紧吧，先擦擦汗。”翠竹关切道，掏出帕子递给她，看着她湿了的鬓角和额头上的汗珠，以及微红的眼眶微微蹙眉问到，“劳烦道长了，看来这次比较棘手罢。”
“谢谢，我没事，不必担心。”她接过帕子，边擦汗边嘱咐道，“夫人刚醒，气血浮动，你去给她熬一些参汤，恢复气血吧。”
“辛苦沅道长了，翠竹带沅道长先去休息一下吧。”黄夫人坐起身倚在床头，脸上微微带着歉意，声音听着还是有些虚弱，她扶着帐子，不禁咳嗽了两声，惜兰轻轻去为她拍背。黄夫人感觉背上一阵暖意，身体也舒服些了。
“欸，好，我一会儿便去熬参汤，先扶道长回去休息吧。”翠竹应和着边缓缓扶着沅夕回客房了。
“沅道长，夫人方才是不是梦魇了？”翠竹关切地问道。
“是啊。”她心头不太舒服，扯着笑回道。
“唉，也不知夫人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竟如此严重。”她似有若无地问道。
“自是梦见了可怕的事情。”
“啊，这样吗……”沉默片刻，她接着说道“道长辛苦了，我一会儿去给你和小云道长备饭，请稍作歇息。”
“嗯。”
看出沅夕不欲回答，她也知趣儿便不再接着问了，只是心不在焉地将她扶了回去，而后便去厨房熬参汤去了。
次日晌午，沅夕照例给黄夫人吹笛驱散鬼胎的怨气，体内的鬼胎的怨气本就不多，现在更是所剩无几了。黄夫人现在精神好多了，只是看着有些忧愁，欲言又止地斟酌着什么。
夫人若是有任何疑问尽可说出来，我定设法解决。”沅夕坐在床沿，柔声说道。看出她的犹豫不决，接着保证道，“夫人放心，我不会泄露半句的。”
黄夫人捂着胸口，愁从心头升至眉头，叹口气道，“罢了，与你说说我也能轻松些。”她最终下定决心，垫着枕头坐好后徐徐回忆道，“梦中见一女子甚是可怜，幼时战乱频仍，家里为了生活便将她卖于一富贵人家为奴，那人家待他她也是极好的，日子本是不错的。可不幸的是，没过几年，一妖族闯入那人家，烧杀劫掠，咳咳咳……”
翠竹微微一顿，而后神色如常地擦拭黄夫人额角的汗，静静地听着。
说到这里，梦里血腥的场景浮现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和断肢残臂，想起妖族啃食尸块的满嘴血腥。她有些动容，情绪激动了些，体内的气血浮动，又咳嗽起来了。沅夕给她拍着背劝慰道，“都已经过去了，死者应是轮回投胎了，夫人不必太难过。”
“嗯，”她不觉已是泪眼滂沱，自嘲地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我多愁善感，叫道长见笑了。”
“夫人慈悲心肠，小道敬佩不已，哪里谈得上笑话不笑话的。”她说得诚恳，脸上的笑容也很和善。黄夫人欣然一笑，接着回忆道，“那女子带着富人家的小少爷逃了出来，二人立誓除妖，后来加入了灭妖军，那男子杀了不少妖军，便成了个将军，那女子足智多谋成了军师。”
沅夕听着点点头，灭军师她也略有耳闻。人族除了各个修道者搏杀前线，民间也有大批英勇果敢之士参军，随着中央军队一起抗击妖军。其中最为出名，也是杀妖最猛的便是这灭妖军。
“夫人，灭妖军只有一位女军师啊，莫不是……”惜兰用帕子微微掩嘴，面色惊诧。民间传闻的女军师皆是名声狼藉，遭受世人唾骂，向来是作为反面教材来警示女子安守本分的。
“似乎叫……李瑛娘。不过，民间人云亦云，真相未必如此。”翠竹垂下眼眸，声音低沉道，手还在不停地擦拭黄夫人的鬓发，只是手指微微颤抖。
“对，就是李瑛娘。”黄夫人说到这里不由得心疼起来，又有些气愤，忿忿不平地捶了下床榻说道，“这世道，对于女子终究是不公。”
“哦？夫人可是在梦中看到了什么？”翠竹好奇地问道，但见夫人的神情便也猜到了几分，她将帕子收起来别在腰间，暗暗抬眸看着黄夫人和沅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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