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百姓们纷纷倒地不起，顾沉舟满意的露出笑容，随后将他们的魂魄收入囊中，眼神扫过满地的尸体，厌恶的皱眉。
“能拖住仙剑派的弟子，也算你们有点用处。”顾沉舟纵身一跃，站立在城头，看着宋潋他们将一众疫鬼全部收服，眼神冰冷，没有半点想要出手相救的意思，随后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中。
等到宋潋几人赶到城中时，看到的就是所有的百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还以为他们已经遭遇不测，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查看，却发现他们只是睡着了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拂清，我这里发现了幕后之人，你们跟着定光就能找到我。”
黑夜中，一只灰褐色的纸鸟扑闪着翅膀落在木拂清肩头，随后江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消息传完后，纸鸟化为齑粉落在地面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砚才被放了出来，他混迹在众多魂魄中间，开始打量起四周。
眼下他们在一个山洞之中，山洞并不算大，里面十分阴暗潮湿，半点光亮也无，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能勉强看清山洞的布局，想必这就是顾沉舟脸色病态苍白的缘故。
抬头一看，洞中贴满了符纸，洞口上方还悬挂了三具尸体，他们的魂魄被符纸固定在尸体上无法离开，看到顾沉舟回来，三双眼睛都写满了惊恐。
江砚观察最左边尸体，发现他身上的衣物竟然还是官服，想必生前是个官员，中间的男尸年纪约莫四五十岁，衣物虽然老旧，但面料不错，最右边的是个三十多岁徐娘半老的女人，此刻，三具尸体身上布满了鞭痕。
“三位，我回来了。”顾沉舟走到他们跟前，满面笑意，语气温柔，上方的魂魄却害怕得不停抖动。
“没有听到你们的惨叫声，月儿会不高兴的呢。”顾沉舟拍拍手，墙壁上的符纸轻飘飘的落下来三道，落地后变出人形，显然，江砚那天夜里看到的几道身影，最后变成符纸，就是出自于眼前的顾沉舟。
来不及多想顾沉舟的来历，只见那三道符纸变成人形后手拿鞭子，不停的鞭打着尸体，顾沉舟挥挥手，禁锢在魂魄嘴巴上的符纸落下，随着鞭子落在尸体上，整个山洞都交织着他们痛苦的哀嚎。
江砚则看得毛骨悚然，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才会让顾沉舟在这里鞭尸泄愤。
“很快，我的月儿就会活过来了，她最想和我再看一次流星雨，你们会替我高兴的吧。”顾沉舟坐在石凳上，饶有兴味的欣赏着他们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手中的茶水热气弥漫，浸染了他的双眸。
“都是你们，都怪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顾沉舟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们，“不够，还不够，你们要更加痛苦，才能对得起我的月儿。”手中茶杯被捏得粉碎，怨恨的目光让原本就痛苦哀嚎的三具魂魄颤抖得更加剧烈。
“月儿，对不起月儿，我不该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无法控制情绪和精神，时而清醒，时而疯狂。
顾沉舟转动桌面，墙壁缓缓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房间，和这边的阴暗不一样，那边放满了夜明珠，整个山洞和白昼一样亮堂，中正间放着一口冰棺，冰棺外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野花，只留了一条能走动的路，俨然是一个小型的花海。
冰棺中，面容娇憨的楼心月静静的躺在里面，头上还带着一顶精心编织的花环，
“月儿！”顾沉舟想要伸手抚摸楼心月的脸颊，又收回手，从怀中掏出帕子将每个手指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这才轻柔的捧着她的脸落下一吻，手中传来的触感如此冰凉，顾沉舟的泪水落在楼心月的眼皮上，又顺着脸颊滑落下去。“等你醒来，我们一起看流星雨。”他看向楼心月的目光温柔缱绻，“今日就是你死而复生的好日子，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话落，顾沉舟走到外面，随着他的动作，一顶青铜鼎缓缓出现在山洞中，外身刻着复杂的纹路，散发着幽光。
一挥手，青铜鼎的盖子打开，将所有的魂魄吸了进去，江砚没有以身犯险的爱好，掐了一个隐身咒，屏蔽气息，看着顾沉舟接下来的动作。
“魂归九幽，魄化玄阴！”
顾沉舟食指和中支并在一起，嘴巴念念有词，青铜鼎下方窜出绿色的火苗不断灼烧着，里面的魂魄流出魂泪，又很快被大火蒸发，发出痛苦的嘶吼，随后青铜鼎中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道。
“该下回魂草了。”顾沉舟闻着这股味道，反而兴奋起来，从怀中拿出回魂草，准备投入青铜鼎中。
“嘭。”回魂草还没来得及丢进去，青铜鼎突然炸了，里面空空如也，原本嘶吼的魂魄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顾沉舟看到青铜鼎炸裂，呆愣了几秒，随后快步上前查看，“这是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青铜鼎的碎片，想要用法力将他再次拼接完整，反复试了几次，都无法复原。
“是谁，是谁？”希望破灭，顾沉舟再也不复刚才斯文有理的模样，整个人癫狂又愤怒，不断的朝着山洞各个方向攻击着，三具尸体被打得四分五裂，上面的魂魄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毁，发出尖锐的哭声，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顾沉舟，他朝着三个魂魄伸出手掌，他们被吸附到顾沉舟跟前，明明只是魂魄，可他们依旧如同生前被扼住喉咙一样，面色从涨红到灰白，最后顾沉舟丢垃圾一样将他们摔在墙壁上，任由他们瘫软着倒在地上。
“究竟是何方高人，阻止在下为妻报仇，顾沉舟在此求见。”
冷静下来的顾沉舟看着空荡荡的山洞，还有什么不明白，本以为带回来的是那些该死之人的魂魄，然而眼下青铜鼎炸裂，说明昨夜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法术高绝之人为自己设下的幻术罢了。
“这是我最后复活月儿的机会了！”顾沉舟失魂落魄的坐在石凳上，手中的回魂草化为金色的光粉，从他手中落下。
江砚从黑暗中走出来，顾沉舟抬头看着他，平静的给江砚倒了一杯茶。
“你愿意听我说说我和月儿的故事吗？”
江砚坐在顾沉舟对面，轻轻点头。
顾沉舟的嗓音清冷又多情，很快将江砚拉入了他的故事中。
楼心月是她的母亲拼死生下的孩子，楼父视她为爱妻留下的遗珠，千娇百宠，少女善良美丽，和顾沉舟青梅竹马，二人两小无拆，定了婚约。
顾沉舟六岁时，顾家家道中落，顾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悬梁上吊而死，母亲缠绵病榻不过月余便追随顾父而去。
楼家并没有因为顾家家道中落而背弃婚约，反而帮顾沉舟安葬了父母后接回楼家好生照料着，年少的男女生出了异样的情愫，许下终生，这期间楼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巨大财富让无数人眼红，可楼父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楼心月更是经常赠粥施药，他们不敢轻易下手。
顾沉舟上京赶考期间，知府陈鸿动了坏心，用权逼迫楼父上交钱财不成后，伙同山匪周岁设计，将他残忍杀害，楼心月突闻噩耗，气急攻心，一病不起，陈鸿为了合理的霸占她家产业，伪造证据说她弑父，将病重的楼心月抓进大牢，百般折磨。
陈鸿的姘头红姨是青楼的妈妈，得知楼心月进了牢房，便求着陈鸿想要将人弄进青楼，然而任凭红姨用尽手段，楼心月死活不肯接客，红姨直接用了催情药，楼心月被迫失身，清醒后痛不欲生，被红姨捆住手脚软禁起来，最后由于舆论压力太大，百姓纷纷要求将楼心月陈塘，任由楼心月如何为自己辩驳，也没有人相信她，他们在楼心月游街时丢青菜臭鸡蛋，完全忘记了楼心月往日对他们的好，各种污言秽语咒骂声压垮了本就病弱的楼心月，最后放弃挣扎，在乌托城全城百姓的围观中被沉塘。
等顾沉舟状元及第，日夜兼程赶回来时，只看到楼心月的尸体以及楼父的新坟。
“没有他们，我要这虚名又有何意义？”顾沉舟回忆起往昔，英俊的面容被泪水覆盖，“我们本该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做一对神仙眷侣。”
顾沉舟的目光猛地看向一旁的三个魂魄，听完全部的江砚也知晓了这几人的身份，想必穿官服的就是陈鸿，另一个就是山匪周岁，剩下的女人就是红姨。
这也难怪顾沉舟如此残忍的对待他们，本来这一家人有钱还有权，楼心月和顾沉舟感情深厚，这辈子恩爱到白头，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被这几个人害成如今这样，如何能不心生怨恨。
“你一个凡人怎么会这些法术？”
这是江砚最好奇的。
“有书本就能学会的东西又有何难。”
顾沉舟回答得理所当然，随即将一本杂书丢在石桌上，江砚快速翻看后反而愣住了，这家伙真是鬼才，这本书很多东西写得并不全面，他也能推算出过程，而且完全正确，这让那些修仙多年不能寸进的人如何感想？
“这本书你又是从哪里得来？”虽是杂书，可也不应该被一个凡人得到，江砚对顾沉舟更加好奇了。
“是老夫给的。”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随后楼正君高大的身影有了进来。
他的周身散发着金光，虽然有些暗淡，比不得姜阳，但身上还有天道赋予的法则环绕，江砚立马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他就是本地的城隍。
看到楼正君，江砚明白了这本杂书的来历，也明白了为何沐岚等人迟迟没有追查到这里，想必其中还有这位城隍的手笔。
“老祖宗。”顾沉舟看到来人，急忙起身让座。“沉舟让您失望了。”
“好孩子，一切自有定数，是我着相非要强求，这才拖累了你啊。”楼正君拍了拍顾沉舟的手，随后落座在江砚对面。
“江先生。”
江砚不知道楼正君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但眼下并不是询问这个的时机。
“枉我身为一地城隍，也无法勘破凡尘俗世。”楼正君苦笑一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心月是我楼家唯一在世的血脉，我又如何不恨，若不恨，枉为先祖，这才失了心，为我楼家报仇，还妄图复活心月。”楼正君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原由，难怪，一地城隍竟然也放任顾沉舟取凡人性命，还帮着遮掩。
“罪责已成，天道只有决断，我也无需再辩驳。”楼正君十分平静，任由周身的光芒逐渐暗淡。
“老祖宗。”
看到楼正君开始消散，顾沉舟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磕头送别。
“沉舟你啊，和我们心月天生一对。”
这是楼正君对顾沉舟最后的告别，他告诉顾沉舟，他对他十分满意，悠悠的嗓音在山洞中久久回荡，顾沉舟则是泣不成声。
没有楼正君的帮助，沐岚他们很快追到了这里，江砚阻止了他们想要拿下顾沉舟的动作。
“你的是非对错，我无权评判，但能再见你一面是楼心月最后的执念。”
江砚走到楼心月面前，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楼心月的额间，只见她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心月。”顾沉舟快步上前，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能再见到你，真好。”楼心月回抱着顾沉舟，贪婪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二人对视着，像是要将对方永远记住。
“噗！”顾沉舟猛的突出一口黑血，沾染了楼心月洁白的衣裙，他慌乱擦拭着，楼心月阻止了顾沉舟的动作，温柔的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这样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了。”二人旁若无人的诉说衷肠，早在楼正君消散时，江砚就看到了顾沉舟咬破毒药的动作，没想到致命的毒药，他忍了这么久才喷出来，不由得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
楼正君看不破，顾沉舟也看不破。
“江先生，谢谢你。”
顾沉舟说完，符纸从手中落下，头顶无数流星划过后落下，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将二人包围，这是顾沉舟送给自己的最后一场浪漫，好在，这次楼心月能和他一起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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