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晚圣馨就被请到了廷尉府。昏暗的刑讯室里，李斯高坐堂上，赵高站在一旁，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圣女与扶苏公子密会，所谈何事？李斯开门见山。
圣馨强自镇定：偶然相遇，闲谈几句而已。
闲谈？李斯冷笑，拍了拍手。侍卫押上一个血肉模糊的犯人，圣馨认出是早上见过的酒肆老板。
此人已招供，扶苏在酒肆逗留半个时辰，与圣女密谈！
圣馨心头一颤，但面上不显：丞相既已知晓，又何必问我？
李斯眯起眼睛：老夫只想知道，圣女是否参与扶苏诽谤朝政的阴谋？
诽谤朝政？圣馨故作惊讶，公子只是向我请教养生之道，何来诽谤？
赵高突然开口，声音尖细如针：有人举报，扶苏门下宾客多有诽谤之词，称陛下暴虐无道。圣女与扶苏过从甚密，恐难脱干系。
圣馨知道他们在设局陷害，不仅针对扶苏，也想牵连自己。中车府令此言差矣。我与公子仅有数面之缘，谈何过从甚密？
李斯突然变脸，厉声道：来人！大刑伺候！看她还嘴硬！
侍卫上前按住圣馨。看着烧红的烙铁逼近，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暴喝从门外传来：
住手！
蒙恬全副武装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队禁军。他冷冷扫视刑讯室：丞相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刑审讯陛下亲封的知天圣女！
李斯脸色铁青：蒙恬！此乃廷尉府公务，你擅闯刑堂，该当何罪？
奉陛下口谕，提审圣女。蒙恬亮出一块金牌，另有诏令，扶苏公子一案移交御史大夫查办，丞相需避嫌！
李斯和赵高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显然，秦始皇的干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蒙恬转向圣馨，声音柔和了许多：圣女受惊了。陛下召见，请随我来。
走出阴森的廷尉府，夜风拂面，圣馨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多谢将军相救。她声音微颤，但陛下真的
蒙恬摇头，压低声音：我假传圣旨。
圣馨倒吸一口冷气。假传圣旨在秦朝是死罪！
将军何必为我冒此大险？
月光下，蒙恬的目光异常柔和：因为...圣女值得。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情感。
圣馨心头一热，随即又是一阵刺痛。她来自两千年后，终究不属于这里。与蒙恬产生感情，对双方都是折磨。
回到宫中，蒙恬并未带她去见秦始皇，而是来到了观星台。
陛下其实不知此事。蒙恬坦白，但我已派人通知扶苏公子，让他速去面圣自辩。
圣馨忧心忡忡：若陛下不信...
扶苏毕竟是陛下长子，虎毒不食子。蒙恬安慰道，况且...
况且什么？
蒙恬犹豫片刻：陛下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对长生之术越发痴迷。圣女若能在这方面有所贡献，或可换取陛下宽恕扶苏。
圣馨恍然大悟。秦始皇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寿命。如果她能提供一些看似可信的延年秘方，或许真能影响他的决定。
仰望星空，圣馨突然感到无比孤独。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改变历史进程，责任重大到令人窒息。
将军相信命运吗？她轻声问。
蒙恬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银河：信，也不信。星宿或许注定，但如何行走，却在人为。
圣馨转头看他，发现这位铁血将军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柔和。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时无言。
这一刻，星火在心中悄然点燃
黎明前的咸阳宫笼罩在一片青灰色中，圣馨跟随蒙恬穿过重重宫门，心跳如擂鼓。假传圣旨是死罪，若被发现，不仅她要死，蒙恬也会被牵连。
将军，我们这是去哪？圣馨压低声音问道。
蒙恬脚步不停：麒麟殿。扶苏公子应该已经到了。
陛下这么早就会召见？
陛下近来失眠，常常寅时便起。蒙恬侧过脸，晨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我已派人通知公子，让他主动请罪，争取宽大处理。
圣馨咬了咬下唇。历史上扶苏正是因为劝谏父亲不要坑儒而被发配边疆，最终被伪诏赐死。她不能让悲剧重演。
麒麟殿前，扶苏果然已经跪候多时。见到两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会意地点点头。
圣女，将军，你们不该来的。扶苏低声说，此事我一人承担即可。
蒙恬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放心，陛下圣明，必不会轻信谗言。
圣馨刚要说话，殿门突然打开，一名宦官尖声宣道：宣扶苏、蒙恬、知天圣女觐见！
殿内烛火通明，秦始皇端坐龙椅，面色阴沉。李斯和赵高分别站在两侧，活像两只伺机而动的猛禽。
儿臣叩见父皇。扶苏伏地行礼，声音平静。
臣蒙恬参见陛下。
知天圣女参见陛下。
秦始皇冷冷扫视三人：深夜密会，假传圣旨，擅闯廷尉...尔等可知罪？
圣馨心头一颤。原来秦始皇已经知晓一切！
扶苏再次叩首：儿臣有罪。门下宾客妄议朝政，儿臣管教不严，甘愿受罚。但圣女与蒙将军与此无关，全是儿臣一人之过。
父皇！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插入。圣馨转头，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从侧殿走出——胡亥！历史上秦二世的面容浮肿苍白，眼神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儿臣亲眼看见蒙将军与圣女密谋，还说什么...要救扶苏哥哥。
圣馨倒吸一口凉气。胡亥竟在此时落井下石！
十八弟！扶苏震惊地看向幼弟，你...
闭嘴！秦始皇拍案而起，随即剧烈咳嗽起来。赵高连忙递上丝巾，上面赫然沾着血迹。扶苏，寡人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儒生诽谤朝政，你非但不制止，反而包庇！
李斯趁机上前：陛下，臣已查明，涉案儒生达四百六十余人，皆诋毁朝政，罪不容诛！
四百六十人！圣馨心头一震。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坑儒事件，没想到竟在自己眼前上演。
陛下！她不假思索地跪下，儒生虽有不当言论，但罪不至死！坑杀学者，恐失天下士子之心啊！
殿内瞬间安静得可怕。秦始皇眯起眼睛：圣女是在教寡人如何治国？
圣馨额头抵地：圣馨不敢。只是...杀戮不能真正解决问题。陛下若杀扶苏，正中某些人下怀。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赵高和胡亥。
大胆！李斯厉喝，陛下，此女妖言惑众，干涉朝政，当与儒生同罪！
秦始皇抬手制止李斯，目光如刀般盯着圣馨：哦？依圣女之见，寡人当如何处置？
圣馨知道生死就在此一举。她深吸一口气：儒生可流放边疆，既惩罚其过，又可教化边民。扶苏公子仁厚，不如派他监管此事，戴罪立功。
荒谬！李斯怒斥，此乃纵虎归山！
秦始皇却若有所思：圣女似乎忘了，寡人只剩两年阳寿？按汝预言，此时宽恕，岂非养虎为患？
圣馨心头一颤。秦始皇竟在此刻提起她当初的预言！
陛下，她突然有了主意，未来并非不可改变。若得长生之法，何必忧心两年之期？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秦始皇身体微微前倾：汝有长生之法？
圣馨近日观星象，参悟天机，确有所得。她硬着头皮说，但需清净之地潜心研究...
秦始皇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好！寡人给汝一月时间。若得长生之术，不仅赦免扶苏与儒生，更有重赏。若不得...他冷笑一声，数罪并罚！
陛下圣明！赵高突然开口，但臣以为，为防圣女与外界串通，当软禁于兰池宫，由禁军看守。
秦始皇点头准奏。圣馨暗自咬牙，赵高这是要切断她与蒙恬、扶苏的联系。
扶苏，秦始皇转向长子，即日起赴上郡监军，无诏不得回京！
扶苏重重叩首：儿臣领旨。
蒙恬，秦始皇又看向将军，念在往日战功，此次假传圣旨之罪暂不追究。即日返回北疆，不得有误！
蒙恬单膝跪地：臣遵旨。
退朝时，胡亥故意撞了圣馨一下，在她耳边低语：你以为能改变什么？螳臂当车！那声音中的恶毒让圣馨不寒而栗。
##2
兰池宫成了华丽的囚笼。宫门外站着八名禁军，日夜轮守。所有进出物品都要经过严格检查，连青娥也被换成了赵高指派的老宫女。
圣馨坐在案前，面对空白的竹简发愁。她哪有什么长生之术？这不过是为救扶苏的权宜之计。一个月后若交不出成果，等待她的将是比死更惨的命运。
姑娘，该用膳了。老宫女端着食盒进来，眼神闪烁。
圣馨瞥了一眼饭菜——过于丰盛了，还有罕见的鲜果。这是谁送的？
中车府令特意吩咐的，说姑娘研究辛苦，需补身子。老宫女露出谄媚的笑容。
圣馨心头警铃大作。赵高会这么好心？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陛下近日龙体如何？
听说好些了，昨儿还批阅奏章到三更呢。老宫女一边摆菜一边说，对了，今早宫里来了位方士，献上一块奇石，说是从天而降，有延年之效。
陨石！圣馨突然想起历史上记载的荧惑守心事件，当时有陨石坠落，上面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难道这一事件提前发生了？
那方士现在何处？
被陛下留在宫中了，据说要封为博士呢。老宫女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姑娘不知道，那石头可神了，放在水里，水会发光！
圣馨心头一震。会发光的陨石？难道是放射性物质？历史上秦始皇的突然死亡会不会与此有关？
待老宫女退下后，圣馨将饭菜倒进花盆——赵高很可能下毒。她取出私藏的干粮充饥，同时思考对策。如果那块陨石真有放射性，接近它无异于自杀，但若不去调查，她又无法解释秦始皇的病情。
夜深人静时，圣馨突然听到窗棂轻响。她警觉地起身，看到一片竹简从窗缝滑入。拾起一看，上面刻着几个小字：子时，西墙梧桐。
心跳加速，圣馨等到守卫换岗的间隙，悄悄溜到西墙边。高大的梧桐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候。
将军！她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的？禁军...
蒙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躲到树影深处：我买通了守卫，但时间不多。月光下，他的眼中满是担忧，你太冒险了。长生之术岂是儿戏？一月后若无结果...
我知道。圣馨苦笑，但当时别无选择。
蒙恬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这里有些干粮和药材，还有...这个。他拿出一块青铜令牌，我的军令，危急时刻可调动咸阳城外驻军。
圣馨接过令牌，手指不经意触到蒙恬的掌心，两人都是一颤。将军不该冒险帮我。若被发现...
我甘之如饴。蒙恬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自观星台那夜起，我心中便...
别说出来。圣馨打断他，心如刀绞，我们...不可能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蒙恬不得不准备离开。
等等，圣馨突然想起什么，你可知陛下得到的那块陨石？
蒙恬点头：听说了。据说能发光发热，太医警告不可靠近，但陛下执意留在寝宫。
果然如此！圣馨急切地说：想办法警告陛下，那石头有毒！长期接触会致命！
蒙恬面露难色：陛下近来愈发固执，除了你，几乎不听任何人谏言。他犹豫片刻，不过...我可以试试通过太医进言。
千万小心。圣馨不放心地叮嘱。
蒙恬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将她拉入怀中。这个拥抱短暂而用力，还没等圣馨反应过来，他已经翻墙离去，只留下一句保重飘散在夜风中。
圣馨呆立原地，怀中令牌尚带体温。两千年的时空阻隔，这段感情注定无果，为何心还如此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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