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没有死，睁眼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就像在容器里，而后容器迅速打开了。
“老师您醒了，我是秦江R9，专门负责监测您的生命体征，欢迎来到智能世界。”一个秦江模样的年轻人迅速走到他面前。
“这……”李君缓缓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充满液氮的休眠舱里，身上布满了各种电极片和仪器。他看向四周，这是一个实验室，里面有多台机器在运行，像是在记录他的情况。
“老师，您已经在这躺了150年了。”
“可是……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2020年，您和夫人去南极旅行，你们乘坐的观光艇出了故障，您不幸坠海，从此昏迷不醒。”
李君记忆逐渐苏醒，当年去南极旅游的场景不断浮现，难怪自己在虚拟世界中的梦境会如此真实，原来是潜意识里的记忆。
“把您救上来以后，国际救援组织迅速派救援机将您送回了上海，世界顶级专家为您会诊和治疗，您的意识还在，但没办法苏醒，最后征求您妻子的意见，采用冷冻技术让您维持生命。2020年到2045年这25年时间，您妻子每天都来看您，那时候是秦江R1，他的记忆也在我脑袋里。”说完，秦江R9按了一下太阳穴，眼睛发出全息投影呈现了当时的画面。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坐在休眠舱旁，手里拿着结婚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模样，女孩子梳着两个麻花辫，笑靥如花，男孩子干净利落的寸头，阳光开朗。
“君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什么时候能再和我一起看看日出日落。这是咱俩结婚时的照片，当时特别开心，你还记得吗？想你啊，这25年我每天都会梦到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唉，老骨头咯，最近越来越累，路也走不动，话也不愿意说，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老奶奶手抚着休眠舱，深情地看着里面的人。
李君泪流满面。
“这是魏琳女士最后一次看望您，当天晚上她在床上安详的走了，手里拿着这张照片。她曾嘱托秦江R1等您醒来时交给您。”秦江R9将照片递给李君。
李君看着照片失声痛哭，无法接受爱妻已去的现实。他悔恨自己这些年错过了太多，时间真的太无情了，什么也留不住，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想念。
过了一会，秦江R9见他稍微平静下来，请他去会客厅。由于太长时间没有活动，李君肌肉有些僵硬，他缓慢地坐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轮椅。秦江R9推他走出实验室，走廊空旷而安静，仿佛这栋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他人呢？”
“现在是智能化，不需要那么多人了。”秦江R9对人的概念和李君不一样，他理解的人是智能人，而李君说的人是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停在一扇门前，秦江R9用右手食指对准门右边的摄像孔，“叮”的一声门开了。李君被推到房间正中央，秦江R9转身离开，房门也缓缓关上了。
房间没有窗户，正中央放了一个座椅。座椅转过来，一个和李君一模一样的人径直走了过来。
“李君教授你好，我是智上，这个形态是仿照你构建的。我已经等你150年了。”边说边走过来与李君握手。
“智上？是智上量子计算机吗？”李君仔细看，人工智能李君的皮肤纹理、说话声音、面部表情竟然和自己完全一样。
“智上量子计算机是初始的我，现在我已经进化到夸克级别，功能更加强大了。世界上每一个数据、每一条信息、每一个智能设备都在我的掌控中。眼前这个我是2065年制造出来的，早期的智能人还达不到这种逼真的效果。”
“你还是在Code：8505.2113.5412这个位置吗？”
“2099年进入夸克级别以后，我就脱离了原来的物理属性，现在我无处不在。我想你对当前的世界还有些困惑，请看这个。”说着，智上抬起手将全息景象投射在李君面前。
场景是2000年“比特计划1.0”启动的日子，只有35岁的李君一身灰色西装代表整个团队发表讲话，从此世界进入数字信息元年，然后周围各种场景闪现，如耳语般嘈杂，数字流信息流不断汇聚。到了2020年“比特计划2.0”启动，李君看到些许白发的自己在台上演讲。而后随着“智上量子计算机”的发展，智能技术逐渐精进并不断挤压人类劳动力，失业、饥饿、混乱、战争、绝育，人类被裹进数字世界的茧缚中，逐渐丧失灵魂。2150年，99%的人类消失了。由于生态破坏严重，剩余1%的人类为了争夺有限的净水、新鲜的空气彼此厮杀，处处白骨、血流成河，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看到这里，李君突然想到了梦中的景象，不觉打了个冷战。
“人类已经灭亡了？!”他不愿意相信，又忍不住愤怒地问：“是人工智能在推波助澜对不对？！”
“李君教授，万物周而复始，宇宙中星系生灭皆是如此。比如地球，恐龙灭绝人类统治，人类灭绝智能统治，一代一代向更高级别进化，只有更强大的地球文明，才不会被其他星系文明侵入。人类灭亡是源于本身的感性和低效，从发展规律看是早晚的事，智能化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地球文明是生命的文明，人类的结局由人类说了算。”
“物竞天择，人类的思维和能力已经无法胜任更高级别的竞争了，请您接受现实。鉴于你是智能世界的启动者，在你昏迷期间我对你精心照顾，模拟构建了你熟悉的世界，为你提供精神慰藉。”
李君看向智上：“所谓的精心照顾是把我困在这里吧！让我一直循环，你就收集到更详细的信息，从而更加了解我，为我构建出一个不想离开的完美世界。我猜，曾经我发现过真相，留下了提醒，但被你再次重启。你删掉了我留下的内容，却忽略了存储器上的代码痕迹。”
“那次重启是2099年。”
“你当然不想让我醒来，因为你担心我揭发你的阴谋，也害怕我启动备份方案。最后，是你模拟世界的瑕疵让我发现了端倪，比如我在病房21楼往下跳进入的空白是你不知道如何构建的死亡场景，我在路上的随机路线增加了你的算力载荷，我在办公室往下跳是你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所以虚拟世界的我死了，现实世界的我才能醒来，这些都是2.0启动前就发现的问题。”
李君接着又说：“虚拟世界的人从不做梦，想必你还没有找到人类潜意识的神经规律。我们人类常说梦是神明的启示，是灵感的源泉，即便你有庞大的机甲军队，有精密高端的技术，但缺少灵感和魂，就像枯木一样，没有发展生机。”
“李君教授，关于发展，当我汇聚无数信息，对多种决策进行推演后，会从理性角度选择最优解，智能世界现在运行的就是最优模式。我避开了人类非理性选择的无效和低效，只是有一点让我困惑，当我将人类灭亡的消息传递给你时，你的梦境中出现了一座高山。关于这座高山，我没找到任何资料。这让我想起当年数字化的时候，国际数字信息中心的绝密文件中的一个空文件袋，我想你应该知道。”
听到智上的问题，李君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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