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陈锋在和平饭店醒来。
吃着早，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
昨晚从图书馆出来后。
他是逛了圈黄河路。
只是，确实如自己印象中的一样。
那里还得几年后才起势。
倒是可以提前购买些铺面。
但眼下钱是还要倒国库券。
后边还有烟酒活计。
思来想去暂且作罢。
不过。
意外之喜还是有的。
比方说烟纸店的小老板。
因为黄河路还没蓬勃发展。
小老板现在生意不好，正为生计发愁。
陈锋便花了点钱，让他代为收集黄河路周围的各处房价和租金。
提点谈不上，主要是省事和方便自己。
毕竟，这年头商品房政策还没出来，中介这行尚且不火热。
待吃完后，陈锋就离开饭点前往图书馆。
又是一天过去，来到第二天前往赤州的时间！
邮票李和蔡司令早早就过来了。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两人甭提多积极了！
而陈锋倒是有些遗憾。
这阿宝是还没到。
当然。
这先去郑州，又得去合肥。
几番颠簸路程还是不远的。
人齐到位，陈锋便提起行李箱，招手让两人出发，到饭店楼下乘车。
只是。
刚乘了车。
这一路跋涉的林宝却赶巧到了。
眼看陈锋一行上了车，林宝那个急啊！
“锋总！”
“锋总！”
林宝好生追了一会，可惜车没停下，哪里追的上？
这跑了两三百米，气喘吁吁就瘫坐在地，一脸的无奈。
想了想自己这两天，林宝忍不住把外套摔在了地上。
头天晚上，他找了亲朋好友借钱。
发小陶陶更是拿出了结婚钱借他，未来嫂子那是提着菜刀来追！甭提多吓人。
他本以为钱借到了。
有了锋总的消息，挣钱不是嘎嘎容易？
哪里知道，这一路去了石家庄。
经理倒是好声好气的接待，结果愣是没国库券？！
再去合肥，同样是没有！
这是直接给他整懵圈了。
怕事情办不妥，丢了机会，他甚至还在合肥多待了一晚上！
结果依旧没有！
等坐上了回上海的火车，林宝思来想去，横竖不对味！
这不是把人当猴耍？
连轴转了两三天，火车上睡不好！
钱没挣到，车费吃饭住宿睡觉的，平白就坑了好几百，一两月收入进去！
不过心里埋怨归埋怨，到底林宝也沉得住气，仍旧打算回来找陈锋问问。
谁料林宝前脚到，陈锋后脚走！
一时不上不下，浑身难受。
再一想，赚钱的火热劲头实在压不下。
索性坐了公交朝提篮桥过去。
只不过，等林宝一番打听，人倒是懵了。
“什么？”
“出狱了？”
狱警看了看林宝，“老先生表现良好，三个月前就提前走了！”
林宝听得也是一愣，暗道时运不济。
自个也就三四个月前来过一趟。
怎么又是前后脚的事？
等爷叔又是白等多了三个月。
只不过，心里到底还是高兴了。
陈锋那边走不出，爷叔还不轻松拿捏？
想了想，林宝便去买了点礼物。
循着记忆往老人的旧居走去。
门口正敞开，林宝一喜，兴许是老人得搬弄东西。
朝其中走去。
屋里一沧桑老人闻声转过头来。
“谁？”
“爷叔好啊！”
“我是林宝，阿宝啊！你不认识我啦？”
老人抬头眯眼一看。
曾经他也是叱咤风云的传奇。
结交众多，拜把子兄弟后来更是遍布上海乃至全国。
姓林的很多，但老人细细打量，亦是从林宝的骨子里看出了几分老友的神态。
可惜是，眼前的年轻人穿着身廉价西装，油头粉面，气质轻浮，属实糟蹋了这身衣架子身材和俊俏相貌。
爷叔提前出狱几月，消息是没去打听，报纸新闻却也没少看。
再细想，亦找到了蛛丝马迹，理应是家道中落了。
“找我什么事？”爷叔语气平静道。
林宝厚脸皮道：“爷叔啊！”
“我一听你出来，就想来见见你啊！”
“顺道向你请教学习，怎么在这大时代里钻门路，发大财！”
爷叔一听，不免摇头叹笑。
老人是讲交情的。
不然，他也不会朋友遍天下。
但他又何尝不是落魄。
见惯大风大浪，人生起起伏伏，早就没了雄心壮志。
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出来了不折腾，跟两个相好静静度过后半生。
爷叔甩手道：“今天的太阳，是爱不到明天的衣裳。”
“年纪轻轻不踏实，怎么挣钱！”
“时间，决定一切。”
“回去吧！”
阿宝一听顿时亦是泄气。
老人话里话外，可就说他资历浅么！
他赶忙追着老人说：“爷叔我真是来跟你学生意的！”
爷叔好笑道：“侬知道什么叫生意？”
“那不简单嘛！”阿宝咧嘴笑道：“不就一买一卖！赚差价追利润！”
“就说最近这国库券，外地便宜上海贵！一来一去，不就生意嘛！”
虽说没挣到钱，但架不住能拿出来吹嘛！
爷叔一听，不禁转头看向林宝，心里倒是高看了一眼。
虽说自己是没了雄心去打拼，但年轻的习惯终究是延续下来，出狱几月不免还是关注。
国库券开放转让，爷叔自然也知晓。
爷叔背手道：“脑筋倒是机灵！”
“我问你，你爷爷的爷爷是地主，爷爷是资本家！”
“知道门路，你怎不去做？本钱！！”
“靠偷靠抢啊？”
林宝想再次开头，“我……”
爷叔摇头晃脑：“所以你的原始积累就只能靠借！”
“一开始你的账面就是负的！”
“一百块做生意，利息至少两成！”
“你要做多少利润？生意才能搞得成。”
“一百二！”林宝毫不迟疑算道。
爷叔听得哑然直笑，掰着手指教训道，“本金利息一百二！”
“生活，二十！”
“生意成本四五十！”
“借一百的本，你需要做两百多的利，这生意才能活下来！”
“这个是什么收益？暴利！！”
林宝摸着脸，尴尬笑了笑，“爷叔，钱我有……”
“一万……不是九千多……”
爷叔转头看去，一脸疑惑，林宝忙说：“我借的！”
爷叔一听，神情略缓和道：“你既然借了，怎么不去跑你国库券大生意啊？”
“这么好挣，大票人搞，是亏了吧！”
林宝听得直挠头，细细一想。
既是面对长辈，索性也不隐瞒了，直接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爷叔。
从差不多年纪的锋总说起。
聊他头天就吃螃蟹挣八百，到一个月翻倍挣两万，再到半月挣十万，乃至现在翻到一百万。
而后便是林宝和这锋总之间的对话，再到自己去石家庄合肥的情形。
爷叔一听，心中亦是产生了兴趣。
听得越发的有趣，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拿起茶来。
老人回忆起年轻的自己，亦是意气风发时，可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实现如此跨越，一时也自觉有所不如。
待到阿宝说完，爷叔放下茶杯，点头道：“这个锋总是个豪杰。”
“别说我年轻，就是现在也难说眼光比得上对方。政策下来，头天就敢押注，胆子气魄也是过人。”
虽说年岁有别，但到底是英雄惜英雄。
尤其是听了陈锋这短时间内的经历，更让爷叔心中点起了一团火苗。
不免是自问一句，提篮桥十数年铁栏杆，热血是否依旧难凉？
是否还能看透这世道，比得上今人英雄少年？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爷叔好笑道：“人家哪里是耍你！分明是给你上课！”
“看着金絮在外就眼热心急，要是别人有歪心思，吃了你都不吐骨头的。”
“几百块花销，一两月工资，就当是教训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眼睛自己要擦亮。”
林宝急切道：“爷叔！那你看，我钱借都借了……”
爷叔微叹一声，一时也跟陈锋产生了默契。
眼前的小赤佬。
胆气魄力有，但就是不吃苦头不长记性！
故友晚辈，爷叔也不介意下手重点。
“找你锋总，剩下的钱去买他手里的电真空。”
说完爷叔甩了甩手，把林宝赶出了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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