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过汪小姐一顿晚饭后。
陈锋也不着急回去。
沿淮海路向北，朝黄河路走。
途径走人民路，抬眼就见市政府和人民广场。
爷爷还在时，常带陈锋来逛。
说是开埠前这里只是一片水田。
同治年间被外国人圈为跑马厅。
最早的“华人不得入内”。
爷爷还年轻时，先后沦为日寇、美军兵营。
老人就是在那时伤了腿，落下了病根。
民国收回又重开跑马厅。
一直到解放后才改建人民公园和广场，
跑马大楼成了眼下的市图书馆。
抬眼看了下手表，尚且没有闭馆。
陈锋便走进馆中。
重生回来数月期间，他常来。
有些机关报纸，市面上见不着的。
刚走进馆内过了手续。
迎面恰好走来一男一女俩中年人。
这会确实是熟人长辈了。
算起来是陈锋爷爷那代留下的交情。
见对方有外人在，陈锋笑道：“文馆长好。”
馆长一听点头一笑，“噢是小锋啊，这么晚还过来。”
“叫什么馆长，叫文叔！”
“是文叔，过来找点资料。”
“好好，年轻多学点好。”馆长拍了拍陈锋的肩，脸上颇有欣慰。
“对了，我听你王大妈说，辞职了？”
陈锋哑然笑道：“是，想着自己做点生意吧！”
文叔：“说是交易国库券？”
“哈哈，倒是瞒不过王大妈了。”陈锋听得直笑。
自己横竖不过提了一嘴，倒让邻家长辈大妈扒了个干净。
不过细想也不觉的奇怪，长辈的关心终究是好的。
文叔摇头说：“这点事怎么瞒得过她！”
“行。现在改革开放，有想法挺好。”
说完，文叔是伸手示意让身后人等候。
搭着陈锋的肩就走到了一旁，“我听说了这个事。”
“本来是想过找你，或是让你大妈转达。”
“既然碰巧，我就顺道给你说了。”
“好，我听着。”陈锋略点头。
文叔：“听你大妈说，我当时挺着急，就给你打听。”
“你小赤佬是闹得挺大！”
“我听说，市里其实领导不高兴的。”
“毕竟政策出来，就有人钻空子。”
“但后来，听说你跑了税务和公安。”
陈锋点头道：“对，前阵刚去。”
文叔便道：“这点是做得好的。”
“原则上是默许了，要提新规，你这就提供了思路。”
“加上也不单只有你，人不少，各地更乱的也有，法不责众。”
“有些新事物都是要慢慢摸索，上面有这个耐心和定力。”
陈锋闻言笑了笑，“多谢文叔关心。”
“我心里有底的，不会乱来，你放心就好。”
长辈一听点头连连直笑。
随后，两人聊说片刻。
对方很快就离开了馆内，陈锋则是去查阅了相关资料。
一直到图书馆闭门，方才出来。
虽说。
自己这段时间跑各地的国库券。
倒跟当地不少经理认识了。
也通过其中知晓了一些地方的一手情况。
但大方向的，该来琢磨还是得琢磨。
因为陈锋自己是门清的。
倒卖国库券的事情，暴利的阶段没多久。
再往后，差价利润小了，自己未必看得上。
懒得跑，或许会让别人帮忙跑。
加之，这东西也是有个顶的！
全国试点只会越来越多，会不断稀释一地的交易数量。
横竖是一百多万一趟顶天了。
而陈锋这会过来。
也是跟汪明珠吃包子年糕时，让老板提了一嘴后的恍悟。
物价！
比方。
刚刚改开时。
上海轧钢行业平均每个工人，每年可以创造八千利润。
而同期的炼钢行业，数额却不到前者的二十分之一。
但二者之间，在没有技术代差的情况下，实际是不应该有这么大差距大。
只是。
在计划经济时期，利润上交，供给两侧严格控制。
自然不会出大问题。
当放开后，问题就出现了。
倘若不管不顾，一些原本在计划经济下定价不合理的商品，其相关企业将会遭受巨大冲击。
故而从改开到1988的当下，物价一直在不断调整，期间还出现过双轨制的特定时代产物。
今年闯关，是一次惊险的跳跃！
上海作为前沿，是最早开始行动的。
而时间点，正好是陈锋重生前后。
只因习惯了后世的价格，令陈锋在的感觉稍有迟钝了一些！
在陈锋买卖国库券之前，市里刚刚调整了两百多种商品零售价。
涨幅在百分之二十到三十！
调整当天，上海火柴厂数千万火柴销售一空，随后两月更是销出超过一亿盒。
报纸上甚至报导了一家囤了四百多盒火柴的家庭。
陈锋开始倒卖国库券时，猪肉等数种副食品放开售价。
到他前往合肥那阵，猪肉涨幅已经超过了70%。
哄抢的狂潮仍旧没有停下，价格的放开也仍旧没有停下。
经过一晚上的查阅和回忆。
最后，陈锋确定了之后国库券平稳后的安排。
烟酒！
在陈锋的记忆里。
下半年，这两样陆续开放。
茅台将从三十，涨到三百多！
华子，从上年一包不到两块，涨到了十块！
诸多烟酒类，涨价幅度都在五倍十倍之巨。
并且，是极短时间内，突然的爆发式涨价！
短平快，适合自己当下的现状。
往长期看，未来几年更不会吃亏。
打定了主意后，陈锋离开了市图书馆。
夜晚的人民广场，灯光璀璨。
陈锋挑眼看去。
重新回来，再次体会这个大时代。
思绪亦是飘飞，到了广场那面红旗下。
百姓的工资在这阶段是有调整的。
一如陈锋此前和陈桂芳提及。
不少单位也有相应调整。
但远远是跟不上的。
架不住这时代的潮起潮涌，
架不住浪中的人心惶惶。
抓着风筝的，纵身朝悬崖一跃。
企图借助手里的风筝，实现惊险的世纪飞跃。
有的悬崖勒马，决定耐心蛰伏，再次摸着石头过河！
有的直坠深谷，摔得彻底休克，物价有如断线风筝，抟扶摇直上九万里！
休克哪里是疗法，会死的。
深吸口气。
陈锋像是个老练的猎人。
目光如炬，朝着北方一头巨熊看去。
神情冷漠，如同冷血鳄鱼，像是在计划着更远的猎物。
或许很远，但其实并不远！
再次收回目光，陈锋朝着黄河路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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