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重重,四野寂静。
她毫无方向地走着,除了雾什么也看不到,空旷的天地间不止有风在流动。还有很多种声音在涌动,青蛙的叫声,猫的叫声,狗的叫声,鸟的叫声。不,它们又不像是叫,他们好像在说话。叽叽喳喳,喵喵呱呱,急促又不安,它们好像在奔走相告。
她想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她感到害怕,双手不自觉地抱紧自己。
“不要往前走了!”
突然,灰白的迷雾里,传来一道声音。
声音苍老而悲凉,似乎在耳边,仔细听又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她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到。
不!她看到了,她看到一双仿若绿宝石的眼睛在浓雾里一闪而过。再仔细看时,只感觉有一个小小的影子跳跃着,浓雾随着影子流动起来。
她感觉正在虚无的世界里游荡,想听从忠告停下来,可是双腿却不自觉地往前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也无法控制发抖的身体。
“再往前走,你就回不了头了!”
又是那个声音,沧桑、无奈、无措。
她想回答,想问问他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可是声音梗在喉中发不出来。
啊。
这是走出迷雾了吗?
在她的前面,突然出现一座被浓雾包裹的小院,院门低矮,院墙上爬满植物。院子里有一座低矮的房子,从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这里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明明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灯光温暖而迷人,她感到眼角的湿润,用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哭了,心底蠢蠢欲动的不安与恐慌,仿佛要因这点温暖而挣脱束缚宣泄出来。
她向着这点温暖奔跑。
近了,近了。
“啊!”
也许是太焦急了,也许是跑得太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一下子摔趴在地上,双手触碰到地上的一刹那,她感觉粘粘的,像是人的鼻涕,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恶心。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
抬起头,正要爬起来,面前突然并排出现三只硕大的青蛙,每一只都有一岁左右的孩子那么大。眼睛突兀着,皮肤泛着绿色幽光。中间的那只一手撑着一把红的耀眼的伞,一手拿着一束彼岸花。
“欢迎你回来。”
中间的那只青蛙说。
“你能回来太好了。”两边的青蛙说。
她吓得一跃而起,青蛙竟然会说话,这一定是在做梦,她这样安慰自己。试图让颤抖的身体停止。
“你们是谁?”她想这样问,可是喉咙发不出声音。
中间的那只打伞的青蛙向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彼岸花塞进她的手中,说:“没关系,你不需要说话,你回来我们就得救了。你跟我来。”
说完,打伞的青蛙走在前面,两边的青蛙跃入茫茫迷雾之中。
她想跟着往前走,才发现双脚不知何时被绑在了地上,她蹲下来,想要解开束缚在脚上的树枝。
“前面有危险,你不能过去。”
那道沧桑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可是这声音很近很低,如在耳边呢喃。她扭转头,猛然对上一双忽闪忽闪地亮着的绿宝石的眼睛,一只黑猫正站在左边望着她。
“你如果回头,我就帮你解开束缚。”猫说。
走在前面的青蛙发现了猫的存在,它缓缓扭转头,嘴巴裂开,仿佛在苦笑。
“吉老,你已经老了,想死可以理解,但是我们总要给那些年轻的一个活路吧。”青蛙悲伤地说。
“阿祥,你太执着了。她是小姐,我们难道不应该给她活路吗?”
“对不起,吉老,她今天必须跟我走。”
她已经感觉到危险,但周围熟悉的感觉又让她缓和下来。她迫切地想回到那扇透着温暖光的房子。
也许是她的意志使然,也许是青蛙的能量过于强大,束缚在她脚上的树枝像蛇一样爬走了。随之突然消失的,是那个被叫“吉老”的黑猫。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唯一的光。
近了,近了。
我终于来到校园门前。
小院的四周用篱笆围着,篱笆墙内一簇簇鲜红的彼岸花布满小院,甚至有些已经爬上墙,爬上屋顶。
叫“阿祥”的青蛙走在撑着那把红伞走在前面。
她跟着走在后面,
彼岸花在他们脚下迅速移开,在他们经过时,摇曳着爬上她的脚,他们似乎是在欢呼。
欢呼着又在他们后面迅速合拢。
随之满院的彼岸花开始边摇曳,越来越欢腾,像是非常的开心与兴奋。花丛中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间或好像有声音在说:“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是她吗?是她吗?”
“她可以解开我们身上的血咒吗?她可以解开我们身上的血咒吗?”
“想得美,想得美。”
……
声音越来越大,似开心,似嘲弄,似怀疑。
她感觉有无数的蚂蚁爬上了身,头皮发麻。
可是,她太向往那点熟悉的暖光了。不顾脚下传来的声音,坚定地向前走。
她终于走到了透着暖光的窗前,窗户下放着三把竹椅,两大一小,中间的小椅子上还放着一个用五彩丝线做成的猫咪布偶。
为什么我对这布偶如此熟悉,她在心里想,像是有个声音在跟她说,“好不好看?它以后就是你的灵侍了。”
一股暖流淌遍全身。
她拿起那个猫咪布偶,正想去打开窗户,才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窗户,她好像变小了,小到只有窗台高。她抬起脚,站上中间的竹椅,才堪堪触摸到窗户。
透过玻璃窗,屋子里的景色朦朦胧胧,墙上好像挂着两幅字,有一张吃饭的矮桌,一张带纱帐的床,床头是一个床头柜,一盏台灯和一本漫画书放在床在床头柜上。灯光就是那盏台灯发出的。
她想打开那扇窗,不安的内心觉得,打开窗就能回家,就能回到心底那片温暖的所在。
正当她想推开窗户,温柔的黄光突然变成了红色,像血泼洒在窗户玻璃上。这时那道沧桑的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
“不要打开,不要打开。”
声音比刚才更焦急。
可是那声音已经不能阻止她了。
她双手轻轻推开了窗户。
风,呼啸涌来。
面前是无垠的沙漠。
视野的尽头,一轮红日即将落入地平线,映得沙漠,悲壮而苍凉。漫天的乌鸦从红色夕阳中穿过。
风越来越大,裹起的黄沙如一张巨大的网遮住了苍茫的天空。
天空刹那间暗了下来。
暗夜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布满黄沙的天空刹那间群星闪耀,璀璨夺目,仿若白昼。
星空下,是两道一黑一白正在打斗的身影。
他们掀起黄沙蔽日,又划破黄沙让炸裂的血红夕阳漫进来。
她站在窗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悲伤,泪水从膨胀的胸腔喷涌而出。踩着椅子,她灵巧地翻越窗户,脚踩到了沙土上。
裙袂在风中狂舞,她向着打斗的身影奔跑过去。
突然,漫天的血红中,传来一道凄厉而又绝望的声音,
“山奈,快回去。”
像被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炉,她感到有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上失去。对,是温暖。
在巨热的火炉里,她依然感觉冰如地狱,冷彻心扉。
血色的火蛇向她奔来,空气里溢满刺鼻的血腥味。
渐渐地,漫天的血红化为无垠的彼岸花,绽放在沙漠之上。血红的夕阳终于在地平线上消失了,璀璨的星子再次跳了出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向着她挥挥手,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进暗夜之中。
“爸爸!”
声音终于突破喉咙,她朝着那道渐渐模糊的高大身影大喊,喊声让她醒了过来。
原来这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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