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显出些光亮来,徐木林便醒了。昨夜徐木林睡下时都已过了丑时,现下睡了不过两个时辰,但徐木林向来醒得早,再是前夜睡得如何晚,只要到了时辰便会醒来。
只是今早徐木林醒后却是难得的困倦,加之许是因为昨夜吹了夜风,这会儿十分头疼,全身也乏累的很。徐木林起身舒缓了一会儿,看着徐轻九还在沉睡——因为徐木林习惯早起的缘故,慢慢的徐轻九也和徐木林同步了规律,若是没有徐木林安排的课业,便也是帮着徐木林准备早饭。现下徐轻九还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徐木林想来,徐轻九怕是醉的不浅。
徐木林坐在床沿,伸手替徐轻九将额前的碎发轻轻拂开,指尖抚过徐轻九眼角时竟有些不自觉的逗留起来,直到指尖又想轻抚过徐轻九嘴唇时,才终于被制止下来。
此时已经没有“酒意”作祟,只是有些界限一旦被超越过一次之后,便总会忍不住再去试探侵犯,一次又一次,直至这种作为成为习惯,接着便是更过分的侵扰。徐木林不想要这样习惯,更厌恶这样的失控。
徐木林一想到昨夜的情景便觉十分悔恨,不只是因为自己趁人之危,更觉得自己的做法对于徐轻九来说根本就是一种羞辱与轻视。徐木林一时无法面对,又如昨夜一样,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该如何呢?
徐木林是男子,徐轻九亦是,徐木林深爱徐轻九。这份情意从何时生,因何而起,徐木林不知,至于如何处之?徐木林想过,或许坦言,结果会当如何?
若是两情相悦,徐木林自不必烦恼。
可是徐轻九尚且懵懂,情窦未开,徐木林年长徐轻九几岁都尚且如此迟钝,徐轻九又当如何呢?或许只会把对徐木林的依赖和两人之间的家人与朋友情意误认为是同徐木林一样的感情。若如此,等到徐轻九真正知晓明白时,徐木林当如何自处?
并非徐木林悲观,也并不是徐木林怯懦。
徐木林知道,即便徐轻九不会因自己这种情感太过另类而因此对自己另眼相看,但两人之间,终究因为一人揣着深切爱意,而另一人终究无法回应,而致使两人最终梳理,甚至渐行渐远,再无法维持如今的亲密,即便这只是家人或是朋友之谊。
大概这就是徐木林的底线,又或者是徐木林实在时没有孤注一掷,堵上有可能失去所有一切而去放纵自己的勇气。但是没有勇气绝非怯懦,只是因为眼前的,本该也必当好好珍视。
当然,这原本是徐木林坚守的,也以为能坚守住的。却没想到,徐木林自以为能控制好的分寸,自以为能把守住的原则底线,如今看来都不过如此,所谓的爱意竟连徐木林都觉得是如此不耻。
可是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徐木林不认为爱上徐轻九是错的。只是如何能不让这份爱意伤人伤己,徐木林不知道,只觉得无能为力。
徐木林看着水中的倒影,各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心中如火炭一般翻滚。徐木林挥起拳头一下接一下的砸在水上,纵然水花四处飞溅,可打在上面的拳头还是被显得那般的无力且可笑。
火炉上的水已经沸腾了许久,这会儿都已经有些快要烧干了,锅边的水珠在滋滋啦啦的响着。虽然声音并不剧烈,但也还是足够让徐木林勉强收心平静一会儿。
徐木林又往锅中加了些水,就坐在炉火边等着水重新烧开,然后将昨夜泡好的绿豆下锅,又加了红糖和艾草,再拿勺子不停的搅拌。徐木林让自己的思绪都集中在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上,希望能将无休止的心烦意乱平息下去。
艾草的气味,炉火的温度,蒸腾的水汽,林间的鸟鸣,水池中的咕咚声。不知具体是因为哪一个,只是将感知都转移到环境中,终于让徐木林自昨夜就开始凌乱的心绪回归平静。
不再逃跑,不再犹豫,徐木林端着熬好的醒酒汤重新回到房中,离开灶房时,炉火上也安置好了要作为早饭的粥,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正轨。
徐轻九依然还是熟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这会儿正皱着眉头,神情也有些痛苦的样子,额头上渗了一层薄汗。徐木林投了块毛巾,轻轻地替徐轻九擦拭着,“轻九,轻九...”
徐轻九虽然没有睁眼醒来,但应该也是听到了徐木林的声音,神情慢慢平复下来。徐轻九当年刚被徐恩泽带回来的时候,晚上总是睡不安稳,有时候甚至会哭喊着醒来,后来吃药调节,慢慢好了许多,虽然偶尔还是又会像刚刚那样,但是,每次只要徐木林在边上像刚刚那样做,徐轻九就能渐渐平静下来。
徐轻九睁开眼就看见徐木林坐在床边,见徐木林脸上还遗留着一点担忧的神情,徐轻九便知道自己方才肯定是又梦魇了。徐轻九听到徐木林的呼唤声,便知道自己被困于梦魇,只是这回梦魇中的哭声竟有些过分的凄厉,徐轻九寻了好一会儿才拉住徐木林的声音醒来。
“师兄早。”
徐轻九第一次喝酒,没想到那酒的后劲居然那么大。徐轻九想着,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忽然又陷于梦魇了吧。徐轻九坐起身,用力揉了揉眼睛,却感觉眼皮越发沉重,脑子也有些昏沉,徐轻九只好闭着眼睛,使劲按揉了几下太阳穴,感觉稍微缓和了一点。
徐木林看着徐轻九太阳穴上的红印,赶忙伸手制止了徐轻九。
“这样揉可不行。”徐木林眉头紧皱,语气却不乏柔和,“先把醒酒汤喝了。”
徐轻九接过醒酒汤,抿了一口,温度刚好,仰头一饮而尽。
刚刚徐轻九喝醒酒汤的功夫,徐木林已经去端了半盆热水过来,放在床边。
“靠一下。”徐木林调整好枕头的位置,看着徐轻九靠稳,徐木林投好热帕子,折的宽度正好自额头到鼻梁上,“闭一会儿眼睛。”放好帕子,徐木林用指尖轻轻按了几下,好让帕子更贴脸。
在等换帕子的间隙,徐木林接替了徐轻九按揉太阳穴的动作,力道把握的刚刚好。
“好些了吗?头还像刚刚那般疼吗?”再一次换帕子的时候,徐木林见徐轻九闭着眼睛,加之徐轻九一直不说话,徐木林便以为是自己的做法并未奏效,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徐轻九抬手拿下盖在眼睛上的帕子,闭着眼睛坐直身子,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见此情景,徐木林越发慌了,正要起身,准备去神农堂求助,这边徐轻九慢悠悠的开口了。
“好舒服啊。师兄,我刚刚都快要睡着了。”
闻言,徐木林先是愣了一会,旋即,才有些无可奈何但又放松下来的摇头笑了笑,又佯怒着在徐轻九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还敢不敢再喝酒啦?”
“为何不敢。”徐轻九盘起腿,手搭在膝盖处,杵着脸有些得意的看着徐木林傻笑,“若是再喝醉了酒,又得师兄像刚刚那般对待一番,岂不是又锦上添花。”
徐木林本是被徐轻九逗笑着的,可听到“又锦上添花”几个字时,笑意瞬间僵在徐木林脸上,眼中渐渐出现慌张和害怕。
徐轻九并未察觉到徐木林眼神的变化,因为从刚刚开始,徐轻九的目光便被徐木林唇角吸引过去了。“师兄你的嘴怎么了?”一边说着,徐轻九已经抬手过去,拇指指尖才碰上徐木林嘴唇,徐木林已经慌乱的站起身,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另一张床的床边,才趔趄了一下呆在了原地。
昨晚我...他要知道了吗?还是已经知道了。徐木林原本正在忐忑不安,不知如何面对和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一时没注意到徐轻九的举动,只等到嘴唇上传来徐轻九的温度时,徐木林才反应过来,只是心中更加杂乱无章。终究是再没法遮掩了。徐木林呆在那,低着头不敢看徐轻九,心如死灰的等着徐轻九接下来的责问。
徐轻九被徐木林突然的激动惊到了,慌忙着要下床,腿却麻了。徐轻九跪在床边,麻木感遍布双腿,徐轻九双手撑在床沿才没让自己跌落下床,徐轻九撑起身子,看着愣在那的徐木林,有些着急的问道:“还疼吗?是不是被我碰到更疼了?何时伤的呀?怎么伤着的?”徐轻九一边说着,一边还是想起身,可腿还是麻木的厉害,只得用手捶着。
闻言,徐木林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徐轻九,见徐轻九脸上除了有些担忧的神情,好像并无异常。
徐轻九已经从床上站起身,见徐木林也不说话,表情还有些疑惑。徐轻九侧头去看徐木林的唇角,这回不敢再伸手了,而是用手指指在自己嘴唇上和徐木林嘴唇上破了口的位置一样的地方,“这里,师兄你嘴这里破了,你不知道吗?是刚刚才伤的吗?”
“...昨晚...我...”徐木林有些迟钝的开口。
“昨晚就伤的吗?师兄一直没发现?怎么会伤到这里?还有些发红,得上药吧。”
“磕...磕的。”看着徐轻九似乎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徐木林心中生出几分侥幸来。
“嗯?磕的?磕哪了?”
“牙齿。磕牙齿上了。”徐木林继续有些试探的答道,见徐轻九并未追问,只是有些关切的对着自己的嘴左看右看,徐木林继续补充道:“绊了一下,倒是没摔倒,但还是吓一跳,一失神就...咬到了。”
徐轻九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还帮着补充道:“那肯定很疼,我每回咬到舌头也可疼了。”
徐木林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对上徐轻九热切的目光时还是有些回避。
“可是,师兄素日里都是十分沉稳的呀,”徐木林原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没想到徐轻九又继续开口说道,“怎会如此不小心。”
徐轻九见徐木林只是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些意味不明,徐轻九一下子恍然大悟,“莫不是因为我昨晚喝的不省人事,闹了什么笑话,我平日里就总冒冒失失的,必是我连累了师兄,师兄又忙于照顾我,才都没顾上给自己上药,我昨夜实在醉的不行,怎么回的房都不知道,昨天师兄肯定很辛劳。”说完,徐轻九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反倒弄的徐木林十分无措。
若是徐轻九觉得愧疚,那徐木林只会更愧疚,明明是自己满是私心,明明是自己越界,明明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也不愿离开徐轻九,好让这莫名其妙的境况到此结束。
“...我是师兄,便是兄长,”徐木林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兄长照顾弟弟,自是应当,再者,连累二字又是从何说起。若说辛劳嘛,轻九平日里也帮我不少,如此说来,也是互相照顾,只要轻九昨日的生辰过的开心,师兄便十分满足。我们也是一家人啊,轻九说是不是?”
“嗯,我们是一家人,”徐轻九郑重的点头答道,“师兄是兄长,师父...师父是...是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嗯,是这样说。但师父救过我性命,不止是父亲,是师父。”
“那我呢,就只是兄长?”徐木林看着徐轻九十分认真的模样,柔声笑着说道。
“师兄,兄长,在我眼中永远都是一个人,永远就只有一个人。”
“......”徐木林看着徐轻九的眼中蕴含着的往日里的真诚与热切,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真好啊,也真幸运,他是那般美好的一个人,我可以永远只做他的兄长和师兄,永远留在可以看到他的地方,看着他朝气蓬勃,天真烂漫,永远不被任何人束缚,也绝不会被我的私心占有。
“轻九真是长大了呀,都会说永远了。”
“师兄小看人,再说了我本也不是小孩子了,虽然就是想要一直一直待在师兄身边,就算是如今长成大人了也是,一直一直,便是永远。”
“好~永远。”徐木林有种想要将徐轻九紧紧拥入自己怀里的冲动,冲动源于下意识,但克制,已成为徐木林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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