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之盐商遭遇如是，然而情势之变令人哑然。一报信至，七八日之后复来，言骂朝廷，毫无证据，诬陷李某清白正直，汝等焉得胡乱诋毁朝廷官命，将其置之不理。
是答复，谓盐商心头大怒，此讯之到来，神色惨淡，视为盐运使何等苍白无力，无奈之极。尔后匆匆花金贿其盐运使衙门一小吏，始得知实情。盐运使衙门，矣知驻胶州之巡检程正，前者之巡检皆以后台为靠山，及设卡查缉，懒于缴银。上司促令，彼岂愿交纳，对上声称“海晏河清，太平天下”，何以生私盐贩子。
盐运使衙门之财，因盐商孝敬与地方巡检上缴，既山东官盐式微，盐商屡破产，孝敬不来，地方巡检随意行事，盐运使衙门清白不染，此情形久已。程正掌权后，山东盐运使视其为不寻常，登州兵患初消，登莱贫瘠之地，谁肯献银。
谁料程正赴任后，例例上缴银钱，年底孝敬更十足。如此优秀下属，何处寻觅？盐运使清白众久，但有如此肥饶，当好生对待，精心呵护。
“南直隶盐商，长期横行山东，不见孝敬我盐运使衙门。今日欲求我助，方献银子，倘程正一旦查办，日后又安有孝敬？岂不如程正持之以恒。”据闻盐运使言辞如此，似与信任亲信之言，两淮盐商闻之怒骂不已，无可奈何。
且有隐秘之讯闻，据称某贵戚曾称赞莱州盐优良，程正亦德才兼备，惜此消息不明之处，似于微光隐露，探而不得。
济宁府之莱芜、新泰，兖州府之沂州、费县，莱州盐质更佳，价格略低，逐渐逼退两淮盐商。淮上商人怒不可遏，不过，古有类似场面，亦有应对之策……
三月，迹象显露，程正视而不见，各方盐差所报无非遇匪之事。局势坠入破败，程正视而不惧，不足以成大事，于其而言。
盐商纠结盐差及匪徒与程正手下之纠葛，皆为程正所忽视，视若无睹，恍如蚊虫叮咬，被一掌拍死，岂足道哉。对于半军事化之莱州盐差，临时起义之地痞流氓，程正视之若无物。
程正私盐贩卖之市场不断膨胀，其之看法为之顺畅。其视自身壮大，势力增加，商道掌控日多，自然排挤竞争者，势不可挡。此乃自然法则，亦无需忧虑。
关于两淮盐商之图谋，程正全无所知。周遭毫无迹象显现，忧虑之心居于其他之事。程正纵焦急，却无可奈何，时光流转，转瞬已至八月。
“家父，如常，银子已交知州府，然此番附以瓷器，遭知州府婉拒……呃，那个……”
递送礼物之人罗西，踌躇满志，陈述送礼之事，视程正神情不佳，亦是勃然愤怒，寒声而言：
“此礼非送尔，言谈且直言！”
罗西咳嗽清嗓，乃轻声道：
“管家之颜色难看，意指颜知州逐步上升，谓某人勿妄图品尝天鹅肉，文武殊途，宜息此想，否则其女终将不可娶，余也可从此事脱身。”
欲使学府之士执正之程巡检对私盐贸易有何好感，此乃百年传统，九品巡检求六品知州独女，非千难万险，颜知州若同意，其在官场同侪前可谓失体面，此理，即使曾为盐差者罗西亦知晓。
目睹程正模样，罗西颇感为难，唯称颂其仆人余众，当初留守亦曰：外出多有此种烦恼，遂以此苦事付之仆人，今方知其事有如是状。
罗西尴尬之际，一人急急而入，未及问候，直趋门而入。气喘吁吁，急切开口：
“大人，邸报也，速来……”
“老宁何其匆促。”
“大人，大人言传之，若邸报上有鞑子消息，应速报上。”
闻鞑子之音，程正即自座起，翩然至宁乾贵身旁，径夺邸报，专心推敲。然以简体汉字者，一年半间熟稔，是以繁体亦能理解，虽无标点之助，阅读尚不受限。
“东虏七月间分四路自大同入寇，大同宣府边堡多失守，官兵死伤惨重，兵锋过北直隶……”
此时代传信之迅速，一月有余则京中音信至山东，恰为常例，此消息或不偏不倚。满清之鞑子入寇，遽有非常，非待历史一劫入关后始有此端，谅其事有变迁。
程正颤颤巍巍，宁师爷则无迅速之状，乃急而气喘，但未逾惶恐，盯视程正，眸中惊疑愤怒，犹如春雷初鸣，风云变幻，诡秘莫测。宁师爷心内怨声载道，尔为九品盐贩，何故于国家大事如此狂热，亦嗔怨亦惶恐，不解其意，宁师爷叹于心，尔盐商焉复甚。
宁师爷低声解释道：
“家父，大明江山坚固，历经百年，蒙古鞑子频临直隶，屡见不鲜，亦为常态，东虏只是寻常扰民，非足虑。而邸报所言，陕贼高迎祥逃离车厢峡之围困，乃大患也。大明之邸报体系传播四方，使人洞晓天下大势，众皆共见，宁师爷之言虽普通，合于时势，比照大明人士普遍认知，东虏虽侵犯，不足重虑。比起农民军而言，犹未至大祸。”
言罢，程正眼中怒意凸显，宁师爷被其目光所震，默默退出，竟有怯意，神情莫测，愤怒既而惊慌，何其怪异。宁师爷心中嘀咕，尔九品盐贩，何其多虑，当真，堂堂正正之言，皆不必然，是时篡改历史者甚多，竭力掩盖其虚伪，尔虽校勘研究，岂足信乎？
然而，程正内心愤怒，欲吐露却难，当年之历史课，不过端坐精讲“太平盛世”，对灾祸和黑暗之段落一笔划过，一切如箭在弦，说到用历史时，发现多处断层，众多不明，愤怒之情日益升腾。
自以为已了解李自成入京、满清建朝，细节却无一可知。邸报所言，与其已解内容显不同，或是此次鞑子并非灭亡之主宰，乃是蛮族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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