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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下的流浪者 第二章节《遇见流浪》

高中毕业后我进入贵州一所普通大学念了个二本,高杰去了地州读了师范学院,卢晓林如愿考上了播音主持专业,虽然也是二本院校但是在那个年代他在我们眼里简直就是个奇迹,直到如今我们县城也没有专业的播音主持专业的考前培训机构,加上他们家经济条件不好,父母除了他还要养活其他三个孩子。那里还有闲钱供他学一些老人没有听过的东西,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们仨除了高杰家境好点之外都是农村寻常人家,高杰父亲是乡里公务员,母亲是老师,这样的家庭在农村算是富贵人家了,高杰为人耿直,我们经常听到他母亲说他“憨傻”,他虽言语不多,也不会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家庭,每当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他大部分都是做一名旁听者,或许关于梦想,他早就接受了母亲传递给他的信息,他也愿意接受家里的一切安排,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他的梦想。

大学期间我们联系逐渐不在像往常那样频繁,大学的世界要精彩丰富得多,我们都忙碌地认识和接触来自不同地域的同学或者师哥师姐。感觉每个人身上都有数不胜数的新鲜故事和每个地方的神秘风俗,我们班有内蒙的同学,来自祖国东北方大兴安岭,那是一片我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的神秘土地,东北虎,傻狍子,会跑的人参还有会让人找不着北的原始森林,冬天一家人躺在暖气腾腾的炕上聊着家常,外面的冰天雪地好像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同学给我们说着他们那里的萨满文化,一种神秘又神奇的古老遗传下来的宗教信仰,能让人起死回生也能让人提前和这个世界告别,这看似一种公平的兑换,但对鲜活的生命来说这有点不公平,比起交换我更愿意尊重世间万物的自然法则,我不信神但我信我们每个人来到这天地间都有自己的命数,同学越说越起劲,听众也越听越好奇,大学生活开始的前几个晚上,我们都是这样,把个人的故事当成星星月亮,一直陪伴我们到天亮。

因为喜欢各个地域不同的文化习俗,所以那时更坚定了我要做一名流浪者的勇气和决心,我看了同学推荐的《额尔古纳和右岸》看了西安同学推荐的《白鹿原》,在很多书籍中我总是能找到契合自己精神的点,这些点当我和卢晓林分享的时候,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回复我,童年的梦在你身上永远吹不醒,看我不回答他他低头继续喝着手中的饮品。其实我清楚他的顾虑,他害怕我寒窗苦读十多年然后到最后又一无所有,我说何为拥有?我们需拥有什么?卢晓林看着我,他微笑着迟疑了一下说。

拥有足够的物质财务然后回报父母,回报爱我们的每个人,回报我们的家乡,我听着笑了,我问他你觉得你能做到这些吗?毕业后你愿意回到家乡发展吗?还是把家乡作为你最后的选择。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大了,小时候我们向往着爬到山顶,想站在最高处看山外面的风景,长大后我们不满足于生我们养我们的小山村,我们从150名同学中幸运被高中录取,我们的同学百分之八十五的学历都仅限于初中,我们能说他们不好吗?我们不能说他们就是没用的人,我们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过好这一生,可我们长大后才发现越是面对诱惑的时候我们内心越模糊,越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卢晓林呆呆看着我,他知道他说不过我,从小到大其实我在语言天赋上都比他厉害一点,高杰擅长逻辑推理,卢晓林喜欢天马行空给自己绘画蓝图,我记得高二以前他都不是非得想要做一名主持人,源于有一次高二晚上县城里来了一些明星开了个小型演唱会,那时候这可不得了,在我们县城这算是一件大事,演唱会开始之前就已经人山人海团团将中心广场围住,我们仨没钱没票,高杰的亲戚是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有这层关系我们偷偷溜到了第一排,我和高杰不太追星,我们只是昂着头看着明星轮流在台上演唱,慵懒得甚至都懒得挥一下手,更别说像那些疯狂的粉丝尖叫,卢晓林也没有喜欢的明星,也许是台上的没有自己崇拜的,反而是主持人让他着了迷,演唱会最后下起了大雨,人群纷纷散去,明星们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唯独我们仨和少部分警察还在雨中矗立着,卢晓林盯着台上主持人说,“他好敬业,一个人还在等下等着工人收理道具,我以后也想做个主持人”,在我们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卢晓林走到台上拿出一支笔让主持人给他签名,我永远忘不了高二那个晚上卢晓林兴奋到几点才睡的,兴奋不是因为用了主持人签名,而是找到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这条路在我们村里至今还没人走过甚至没有尝试过,包括我们父母都对这个行业模糊到难以解释。

第二天卢晓林偷偷拿了自己生活费在县城一书店楼上学习了舞蹈,他需要在报考之前学习一门才艺才能如愿考上喜欢的专业,至此每每周末我和高杰总是出现在舞蹈室楼下书店里看书,卢晓林则是在楼上学习舞蹈。

时间在少年身上印证得别提快,风吹熟了田野里的小麦,麦浪像大海一样翻卷着,在阴天如同山里老人们灰色的背脊,坚硬,勇敢,在阳光底下便幻化成金色浪潮,一层层翻涌在村子周围。夏季多雨,尤其是南方的6月更是阴雨不停。好像一切都是在为离别做准备,那些期待长大去看外面世界的人们,在这一刻纷纷留下了不舍的眼泪,整个校园里气氛格外凝重,或许低年级的同学们不知道这种感受,但我相信这一天的到来,都将是在我们青春里刻下最深的印记,毕业照定格的时候,很多人我们或许再难想见,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取舍和疼痛,大概笑着说再见才能让我们忘却一点点伤痛,然后继续奔赴人生下一个修炼场。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父亲高兴地没有出勤而是请假一天招呼亲友来家里吃饭,我们仨都是差不多同一时间收到的录取信件,高杰尤为淡定,像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等待着它迟早回来的通知书,我表现一般内心还是很是焦灼,哪怕查了分数有八成把握,但只要通知书没到手里都不踏实,卢晓林最是高兴,毕竟他是村里第一个录取播音主持的人,好多人可是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街坊邻居们纷纷问他这个专业毕业后具体是做什么的,他说不知道,毕业后再看吧,也许像电视里那些拿话筒说话的人,也许是广播里那些只有声音没有出面的播音员,又或者什么也不是,去其他行业竞聘其他工作,我在旁边笑着回答,也许是大明星,以后回村大家可就第一时间来要签名咯,大家哈哈大笑,渐沉的夕阳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尤其卢晓林的,还有站在门边看着他的母亲。

离开家乡那天天空下起了大雨,雨丝拍打着村头的老槐树,沙沙作响的枝叶好似在诉说一场离别,母亲生怕我独自在外照顾不好自己叮嘱了一大堆事情,像我我不在回来了一样,父亲一言不发还是他的老样子,他灭了手里烟头,缓缓走到我和母亲身边,眼神始终不敢落在我脸上,我看着一言不发的父亲也没准备好该向这个家里顶梁柱说什么,我慢慢转过头准备走向开始鸣笛的汽车,我隐约察觉到父亲的目光盯着我,我回过头朝他笑了笑说道,“爸,少抽点烟,注意身体”。

他还是沉默,像极了天空的颜色,将愉悦隐藏得极深,但简单的快乐可以用笑容来表达,太过于快乐反而会隐藏在心里,我能考上大学对家家里这何尝不是一种快乐,那是一种代代相传的希望,那是一个普通家庭改变命运的钥匙,父亲轻轻摆了摆手然后把脸侧向一旁,再拍了母亲肩膀示意她回家。

我能在汽车后视镜里看到父母还站在原地,那两个本就瘦小的身影变得更加渺小,最后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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