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伯父他们立即敬礼问候来人。
先前我多次揣摩这里的局长会是怎样的存在，想想也觉得这样的大人物平时不怎么出现在我出入的地方，本着“人年纪大，身材可能会缩水”的原则，在脑海里刻画了一个类似阿婆笔下的波罗侦探的男人，我还忍不住为自己的脑洞而暗自发笑，颇有点无聊地自娱自乐。但现实当中的局长却生得和伯父一样魁梧，五官单独来看虽然说不出能用文字表述的特点，却组合得很自然，非但不会令人一种不舒服，反而会有种过目不忘的感觉。他的周遭散发出威严的气场，这大概是所谓的“领导气势”吧。
这不知从哪里登场的大人物，嘴角下垂，剑眉紧锁，挂着一副微怒的脸，一扭头，看到了呆立的我，惊讶地指着我问：“你不是那个……那个好几次被卷近案子的哈哈吗？”
“哈、哈哈？”我被这个名字雷得是无地自容。
严正声明，我叫寒寒，不是哈哈！既然我被卷入案件过好几次，也就是说，我的名字应该在您眼皮子底下溜达过好几次，拜托您记住我的名字啊！
“哈哈啊，幸好你在这里，麻烦你祝我们一臂之力。”局长激动之余握住了我的手，使劲地甩来甩去。
可怜的局长已经被露露的案子整得焦头烂额，只怕现在要是一只猫可以帮助破案，这位局长大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拽过猫爪子。虽然知道对方的不容易，可我真的不是东方少儿频道那个淡紫色、大眼睛、小身体的卡通吉祥物！
很想仰头长啸的我很难过，这种难过导致内心的我周围阴云密布，只差电闪雷鸣。嗯，要是在漫画里，一定会是这样的。
我真心觉得，自己的名字绝对不难记，好歹许多人该知道某两位和我名字相近的作家吧？当然，自己会在警方这里知名度如此之“高”，还真该感谢那个时常笑着把人推进火坑的腹黑女。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心想，这笑容大概和纯良的绵羊一点不沾边，倒像是被喜羊羊戏弄的灰太狼。为了表示感谢，我一定要时不时“问候问候”她啊！
在我的想法越来越黑暗的时候，局长开口问：“对这案件，哈哈可有什么高见？”
对这错误的名字，我已经懒得吐槽……我苦中作乐地想，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就叫“无论如何要保持礼貌的微笑”吧。真TM见鬼了，这是要从低端刑侦推理剧退化成不成器的搞笑剧吗！内心的我正掀飞不知道从哪里抗过来的桌子，爆发到连脏话都喷出来了。
“在各位专家面前，我哪有什么高见啊，就是在想一个细节，”快速撇开别的想法，我谦虚地说，同时提出昨天思考的另一个问题，“被害人家里的那座雕像，我说的是凶器原本所在的那座雕像，我总感觉很不对劲。”
在各位专业人士面前，我公事公办地称露露为“被害人”，这是我和警方打交道后得到的经验，站在年纪小又是个“外人”的立场上，显示自己的“专业性”大概率不会给自己平添多余的麻烦。
“哪里不对劲了？”伯父的部下摸摸头发，不解地问。
“我在想，被害人是个严于律己的小姑娘，她在几乎所有情况下，都表现得理性大于感性，以至于她自己的爱好，她从不轻易显露在人前，这点我说得没错吧？”
智瑜用点头的动作以示对我这番话的肯定……他是在鼓励我吗？这让我又多了几分对他的好感。
“这样的小姑娘，我也很难想象，她会放一座以童话故事主角的雕像在家里。还有，由于被害人严谨、忍耐的性格，我认为她不会轻易让没什么关系的人随便进入她的家里，所以凶手如何进入现场，凶手为何会使用雕像上的装饰作为凶器，凶手拿利器刺已经死亡的被害人的目的，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后三个问题先不论，单说第一个问题，那雕像可能会是她妹妹喜爱的人物，她为了满足她妹妹的爱好才设立雕像。小姑娘嘛，憧憬真挚的爱情是很正常的事儿。”伯父的部下提出一种可能性。
观察了智瑜的眼神，我能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测，于是道：“不可能！被害人想把最好的一切留给她的妹妹，她是俗称的那种妹控，就算懵懂年龄的妹妹憧憬爱情，她也不会讲述原版的小美人鱼。我认为，她妹妹即使知道小美人鱼，估摸也是迪士尼版本的小美人鱼，被害人不会把那么残酷的故事留在她的妹妹身边。所以，这雕像的原型，会不会是另一种美人鱼－－华沙美人鱼？”
“华、华沙？”伯父的部下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问，“你说的该不会是波兰的那个铜像？”
“是的，华沙美人鱼铜像，”我侃侃而谈，“高约二点五米，是波兰著名女雕塑家卢德维卡·尼茨霍娃的作品，一九三八年建成，位于波兰首都华沙的维斯瓦河畔，左手紧握盾牌，右手高举利剑，眉宇间洋溢着英雄气概，这是英雄城华沙的象征。华沙美人鱼的故事与丹麦美人鱼完全不同，相传她是很久以前一位被侵略者追赶而英勇投河的十八岁岁少女，投河后化为美人鱼，多年以后当侵略者再次入侵波兰的时候，这条美人鱼拿起武器，手持盾牌，挥舞利剑，击败侵略者，而自己也在战斗中死去。”
“这么说起来，雕像手里握的确实是一把剑，可……为什么谈论这个？”伯父问道。
“我只是觉得，”我笑了笑——希望这笑容能让我看起来更睿智、从容一些，说，“能从中看出些被害人的性格特点，或许这也会是找到凶手，或是找到凶手犯罪动机的突破口。”
为保护而战斗……露露许多看似不合常理的行为，也许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啊，只可惜……
“哈哈哈，原来如此，”就在我将升起伤春悲秋般的落寞感时，局长爽朗地大笑起来，自来熟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哈哈的想法很意思啊，如此这般，我看好你们！”
闻言，伯父的眼角跳了跳，一副碍于局长面子而欲言又止的样子。局长就像没有发现气氛已变似的，把我留在这个想要立马遁走的局面中，大步流星地走掉了。可惜，这位大人物走得十分潇洒，这里的空气可一点儿也清爽不了。
“你小子，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要不是你算有不在场证明，”见局长大人扬长而去，伯父随即对儿子怒目圆睁，语气严厉地说道，“要不是你那个叫杰出还是节操的同学，因为失恋拉着你诉了个半个晚上的苦，而那恰恰就是被害人的死亡推断时间，你现在就是头号犯罪嫌疑人了！”
闻言，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顿时觉得先前下定决心要“在相信委托人的基础上介入”的自己像个傻瓜，所做的心理建设全白费了。警方不传唤智瑜也不监视智瑜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证据不够充分，而是由于他有着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怪不得，伯父没有因为避嫌而退出此案啊。
与此同时，可想而知，被父亲丢了这种说法，对于一个原来就心存不满和怨气的大男孩而言，是多么无法忍受的事态。智瑜瞪大了眼睛，被这段话噎得双颊绯红，气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那双大眼睛中的神色表达他的愤怒。我想起了被激怒而发出低低威吓的小犬，可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便心怀愧疚地把这个形象的比喻抛出脑中。
面对儿子还有零星一点理智达到“在沉默中爆发”的状态，伯父倒也没有火上浇油去挑拨他的最后一丝底线，但这不代表他那严肃的视线会消停下来。这对父与子气冲冲地对瞪，谁也不说话，仅用眼神做着男人间的对战，好像谁先开口，谁就举白旗投降了似的。
伯父的部下欲言又止，伸出手想拦，却又收回了手，一副犹犹豫豫又可怜巴巴的模样。另一边，刚过来送报告的青雪姐姐一见这两人的架势，一幅见怪不怪的平淡模样，理智地选择待在一边，左手肘平托摊开的文件夹，右手拇指和食指捻起页脚，打发时间般地翻着手上的一叠纸张。
眼见他们还要在僵持会儿，我蹑手蹑脚地挪到了法医青雪姐姐那里，打算偷看两眼报告。不是我在生气，更不是我太不仗义，而是我知道被卷入父子对决的话，绝对会左右为难的，估摸我的情商值还是负数，我要是贸然插上一脚，怕是要把事情弄得更糟。
更何况……机会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比起乱入父子的目光战斗，我想趁机多得些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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