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此刻乌云已然散去。黑夜已经占据了整张天空,就像是落下的厚重帷幕。轿车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驶,路旁的树影因为黑暗而变得万分恐怖,如同一个个蹲在路边的魔鬼在张牙舞爪,等着将某个人撕成碎片。这其实不是什么好看的景色,甚至于能让人感觉不寒而栗。月明星稀的夜晚总是带着几分神秘,仿佛那轮明月是有魔力的。传说中,在这样的月夜里狼人会发狂而发出恐怖的狼嚎,血族也出来寻找令自己可以一饱口福的猎物。
智瑜的脑海充斥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路上与副驾驶上的露露没有任何言语,也许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她搭话。之所以说他自己的想法是乱七八糟的,这是因为智瑜估摸他现在冒出的最离谱的想法,一定会换来露露的瞪视。
现在的她……太不像她了,结合露露之前的话语,智瑜感觉这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在露露家的客厅里坐了一夜,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露露冲泡的咖啡。时间宛如静止了,他和少女面对面坐着,一夜无话,连眼神交流都很少,自己的目光一触及对方的目光便害羞地移开,如被冬天羽绒服上的静电袭击,看不见的电流从相互接触的部位一直抵达心脏。直到天蒙蒙亮,没等到月亮完全落下、太阳完全升起,在宵宵起床前智瑜离开了别墅。
在某百科的解释中,“沉默是金”的意思是“不常说话的人易取得成功”。沉默的人不一定是在胆怯,反而可能相当睿智,因为有些时候沉默是在避免双方的尴尬、避开或许会爆发的矛盾。可有些话不说、有些问题不问,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将这些传递给对方了。
错过,重点不是在错了,而是在过了。错失就是失去,失去的机会极有可能便不再会出现。若时光会倒流,若同样的曾经在发生一次,就算打死智瑜,他也不会选择沉默,他会在每一个值得追问的问题上穷追猛打……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了?
他们不曾有过热情的告白或者激情的行为,连确立关系之时,一句话,一个拥抱,足矣。他们之间甚至从不言爱,但爱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从心脏的位置伸出无形的枝叶,交缠上了对方心里伸出的枝条。智瑜不知道,优秀的露露为什么会喜欢平凡的他,但他却能感觉到她的认真,这就足够了。原因很简单,露露她不会屑于表演一个甜蜜的恋人,要她妥协,除非这个人在她心里有够分量。
即使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公开恋情,但这样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身边人的“法眼”。
宵宵一如既往温和地笑着,像没有察觉身边最亲近的人的任何变化,但智瑜和露露暗暗窃语过,敏锐的她应该已经发现了。介于立场问题,他不太好首先开口说这件事,至于露露为何不正式跟宵宵说个明白,智瑜猜想,是因为露露和宵宵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毕竟,姐妹俩的世界里原本只有她们彼此而已,可他就要……不,应该说已经横插进去了,总要给人家一定的时间去接受这个现实。露露无法那么自私,他亦不能。
店里的常客会对他们做出神神秘秘的微笑,好像在说“我们都懂”。而他们认识的那对男女朋友,自然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斌涛摇着食指,一派大师说书的样子说,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智瑜就是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傻小子,好福气啊,泡到了咖啡店的老板。莲奈还在一旁打趣儿地说,他们这是老夫老妻的气场,别人啊,谁都打扰不了。
面对调侃,面对智瑜傻乎乎的笑容,露露把一束白色的玫瑰花插进桌上的花瓶里,看似漫不经心,随君去说的模样,可脸蛋的微红却出卖了她。而且,花瓶里插入的花束,第一次有了不自然的倾斜角度。
“傲娇,”趁着露露回厨房烤小甜饼,莲奈用右手托着面颊,小声对身边两个男生说了一句,语调很是调皮,“就是要用天然来磨。”
被定义为“天然”的智瑜心想,这话可不能被傲娇的露露听见了,不然倒霉的人,一定不会是莲奈,而是他这个男朋友。
他喜欢露露脸红的可爱模样,这会让白皙都好似透明的皮肤泛起健康般的红,白里透红的肤色才是最美的。而害羞的她,会消散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场,变成符合她年龄的少女。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忍不住用手摸了一把,果然微微变得烫手起来。
那段时间,整间咖啡店的甜品都似乎被他们发散出的热度融化一般,空气中飘散着香甜的滋味,润养着店里的白色玫瑰花。他们还年轻,他们不需要盲目地奔向婚姻,露露的年龄也不足以登记结婚,可智瑜曾想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起见证青丝变白头,死后骨灰亦混合在一起,最后沉眠于同一个墓穴中。
那时的雨下得再大,有她在怀,他便不觉得冷。现在的雨,还是下得那么大,没有了她的他,如何才能感到不冷?
说来也巧,恋情开始后没过多久智瑜的生日就悄然降临,而他那做警察的父亲在外地出任务,原本打算一个人独自度过这个特殊的日子,没想到在前一天,露露突然提出想去他家帮他庆祝生日。智瑜对于露露的这个决定感到非常惊讶,他没有向露露提过他的生日,但想到自己和露露签订用工合同的时候,曾经给她提供过身份证和一些自己的个人情况,细心的露露大概在那个时候记下来了。
想到自己被对方放在心上,智瑜感觉幸福正在敲门中。那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就像小学生去远足的心情,在寝室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紧张、羞射、激动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根本无法入眠,整夜盯着时钟上的指针盯到眼睛发酸,偏偏指针堪比老牛拉破车,他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天亮。
智瑜比约定时间早一个钟头等在约定的地方,等候了不到半个小时,那道靓丽的身影就提着蛋糕出现了。这次换露露有些意外,她明显没有料到,智瑜竟然能来得那么早。但那毕竟是露露,这种表情只在她脸上停留在一瞬间,不像前一天的他,光下巴就僵个半天,更别说眼睛张得多大了。
“哎?霄霄呢?她没有一起来吗?”
左顾右盼后并没有发现第二个身影,即使心里跟抹了蜜一样,他还是有一丝疑虑,终极妹控如露露,怎么可能把妹妹一个人扔在家里?
“霄霄的同学正好来家里玩,而且……”露露在此处停顿了一下,似乎把一句话咽回了喉咙,“我认真地想过了,霄霄也长大了,她的世界不该只有我。所以,我一时半会不在也没有关系,再说,我又不是要在你家里过夜。”
说到这句话,露露瞟了智瑜一眼,脸颊上泛起两片淡淡的红云。既然露露的话都挑到这个地步,智瑜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再说,他真的很期待,所以他很高兴地和露露约好了次日见面的地点。
接到了露露,智瑜领着人回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一路上他的脑袋里满是和露露两个人隔着蛋糕就坐的幸福幻想,说不定可以一起吹灭蜡烛。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致,甚至……这种场景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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