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之后,沈钦迈步进入落霞殿。
琴姬鹅颈低垂,“皇上金安。”头上的步摇轻晃。
“平身。”他撩袍落座,问,“琴姬昨日受惊了,今日可好些了?”
琴姬面露尴尬,“嫔妾实在惶恐,昨日失仪,还望皇上饶恕!”
沈钦:“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惶恐。”
顾芙拖着茶盘走到沈钦身旁,心跳愈快,她屏住过于急促的呼吸,开口脆生生道:“皇上请用茶。”
沈钦目光自她脸上扫过,“你是昨日的那个宫婢?”
顾芙放下茶盏,跪拜道:“回皇上,正是奴婢。”
沈钦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脚踝,见罗袜下似乎仍旧缠了一圈白纱,“起来罢,你有功。”他回身看向苏培盛,“赏她五十两。”
顾芙拜谢:“阿芙谢过皇上隆恩。”
沈钦细看她一眼,想起了旧事,挑眉道:“朕是否曾在醉花苑见过你?当日,有个宫婢曾给柔姬送锦缎,也是你?”
琴姬注意到了这个“也”字,淡笑道:“皇上还在何处见过阿芙?”
顾芙心中一沉,叩拜道:“回禀皇上,娘娘,奴婢确是曾在浣衣局当值,曾给柔姬送过锦缎,当夜大雨,柔姬怜惜奴婢,赐给奴婢新衣,奴婢曾有幸在醉花苑中见过皇上。后来……在桃园之中,奴婢无意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说罢,她以额贴地。
沈钦看她乌漆漆的头顶,琉璃眼眸光微转,“当日中秋宫宴后,也是你……为朕送来的醒酒汤?”
顾芙嗫嚅:“确是奴婢。”
沈钦心中冷笑,“你既是有功,将功抵过,起来罢。”
琴姬捏着一方绣帕,轻笑了两声,“看来,阿芙倒是与皇上很有些机缘。”
顾芙猜不透琴姬的心思,脸上微微一白,垂首而立。
沈钦顿觉无趣。他饮过茶,起身道:“朕还有政务,琴姬好生将养罢。”
琴姬嘴唇微动,皇上,这么快就要走,不留下用膳了么?
她刚想开口,却听天边忽然滚过一声惊雷,轰隆巨响。
沈钦看殿外,黑云沉沉叠叠,大雨将倾。
“走罢。赶在雨前回轩宇阁。”
琴姬不能再劝,她目光扫过顾芙,“阿芙,备伞,送一送皇上。”
苏培盛没有备伞,立刻道:“有劳姑娘。”
顾芙取了殿中的一柄鸦青油纸伞,跟着皇帝一行,往殿外而去。
刚走出殿外,豆大的雨滴成串砸下,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顾芙撑开纸伞,快步跟上沈钦,擎住手中油纸伞,替他挡雨。
雨势愈疾,大风卷地而起,雨丝斜刮,吹打人面。
顾芙见沈钦前襟已是沾上了雨滴,嗫嚅道:“皇上……恕罪,是奴婢愚钝。”
沈钦回身看了她一眼,见她全身沐浴雨中,细雨如织,汇作小股,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宛如落汤鸡。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楼阁。
“去寻雪殿避雨。”说罢,脚步愈快。
顾芙拖着伤足,艰难跟上。
苏培盛公公疾步先行到寻雪殿,宣道:“皇上驾到。”
寻雪殿中,月紫正在给桑祺擦头发,闻言一顿,“主子,快,奴婢给您梳髻。”
桑祺看了一眼窗外雨影,“来不及了。”
她起身拿了殿中一把油纸伞,往外走。
一眼就看见沈钦阔步而来,头上已有身后宫婢撑起的油纸伞。
她定睛一看,执伞之人正是顾芙!
难怪,她就说,为何突然之间雨下得这么大!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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