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大河冰面上时，已经过了正午。杨奕并没有选择直接插手，她选择站在一旁先观察一下原始社会中的捕鱼状况。旧石器时期的人类可以使用削尖的木棍在水流不湍急的水流中扎鱼，新石器时代的人们可能利用简陋的渔网装置、铁制的捕鱼武器抓鱼。
但是这些都是她从纪录片上看的，记得对不对还另说。最要紧的是，他们都是在夏天时捕鱼，而冬天破冰捕鱼，杨奕不是特别了解。
冰层已经比较厚了，杨奕看到部落中的一名勇士一木棍扎下去没有破冰出水，而他的手臂已经绷出了青筋。至于为什么没有用有刀刃的武器破冰，只是因为生产力太落后了，铁制武器实在是珍贵。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所有破冰者，围成一个大圈！”流火在不远处集中人员，她的号召力确实是很强。无论男女，听到了她的指令后立刻就动起来了。
明明刚才还像是一群无序的蜜蜂，在花园里乱撞。
“夯！”流火高亢的女声响彻在冰原上。
“嗥！”一群男女齐齐动手，用力将木棍击在冰面上。飞溅的碎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在冰面上，在阳光之下折射出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夯！”第一声似乎还未消，尚有余声回荡，第二声就接着响起了。
“嗥！”这一次，冰层已经被破开了口子，整体出现了凹坑。
平静的冰原上就这样迎来人类的轨迹。这些人弱小、无能，甚至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徒步而来，徒步而去。一个人即使是拼尽全力破冰，其程度对辽阔的冰原江水而言，也不过是虫子落在波涛里一般寂静无声。但即使是再弱小的力量，再原始的话语，也总能让我们大吃一惊。
杨奕冷静地思考着，她们的号子让她想起了文学的起源说。在上文学概论的时候，老师曾经提到过文学的起源说法之一——号子——劳动者的原始歌声。整齐划一的号子，听从指挥的劳动者们，将在这片无言的大地上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奇迹。
不过杨奕这种装逼的姿态很快就维持不住了，细碎的冰块被溅起来，差点甩到了她脸上。顾不得许多，她连忙躲闪到一边，等待着冰块破裂。
咔嚓一声，圆圈里的冰层终于全部脱离成为浮冰，被破冰者分割成小块插上冰面，其他人分工合作将这些冰块运到运输工具里。破冰之后，捕鱼行动才算正式开始。她们拿出十分简陋的“渔网”，甚至都看不出是个渔网。这个网实在是太松垮了，结与结之间的空隙很大。
已经可以预想到体型较小的所有水下生物都将成为漏网之鱼。其次，网的材质看上去也不算结实。这是由一种杨奕认不出来的树皮的根茎编织出来的，只怕在水中的牢固程度不够，容易被挣脱。
关于渔网的这些缺陷，杨奕心中大概有了个了解。也许能够在一些方面提些建议，但是估计作用不大。第一是缺少原材料，第二是她不是百科全书，只知大概不知全部，这些渔网的出世都要靠不断地实践才能够实现。部落中心灵手巧的女人，她们编制渔网的手艺比她这个掌握了部分理论的家伙所发挥的作用要重要的多。
果然如杨奕所想，她们一网下去，根本没有捞到一只鱼。也许是破冰的范围太小，也许是渔网下沉的程度不够，反正都好几下了，连个鱼影子都没见着。直到杨奕在附近溜了一圈，找准了位置又重新回来，她们才捞到了两条大鱼。
“呜呼！轰查！轰查！轰查！”得了，她们又开始展露原始人的一面了。每到这个时候，杨奕都有点无语，大哥大姐们，这才抓到两条半大不大的鱼呢，都不够部落里一人一口塞牙缝的。这些人啊，乐观那是真的乐观。
部民们兴奋地围着上岸后不断扑腾的鱼，准备将其冻死后安放好。流火走出人群，朝着杨奕的方向过来。她脸上似乎还带着满意的微笑，欢快的情绪在她的脸上几乎要藏不住了。
“杨奕杨奕，我们今天有鱼肉吃了。哈哈哈。”如果她有尾巴，那一定摇得像个螺旋桨了。
“哦。”杨奕微笑，“那么两条鱼怎么分呢？好像还不够我们这些人吃吧。”
“额，首先出力的部民需要分到鱼肉。然后像‘后’和你这样对部落有贡献的人，也可以分到鱼肉。剩下的人只能分到鱼骨头和鱼汤。”流火掰着手指头数着。其实鱼汤都称不上了，剩下的人最多只能喝个有点鱼腥的汤水罢了。
杨奕叹了口气：“你不觉得这样的效率太低了吗？我们跋山涉水才来到这里，结果就抓了这么点鱼。”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流火也无奈，她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捕鱼的，方法相较于上一辈人虽然有所改进，但是变化不大。
杨奕打了个响指，淡定地朝她一笑：“无所谓，我会出手。”
“来两个人。”杨奕随便指了指人群，“就你们俩，过来。”
雪生和另一个高大的部民走了过来。她一直是偏爱雪生的，当然这也不排除她只和雪生熟悉的原因。另一个人她没有见过，但是长得也还算端正，比较符合她这个现代人的审美。没错，她就是颜控。
两个人都孔武有力，应该没有问题。杨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她带着他们来到远一点的冰面上，顺便还捎来了渔网。她们之外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所有部民们都好奇地张望着。杨奕倒是无所谓，不过看到雪生好像不太自在的模样，她就让人群散开了一点。
“注意看这里！”杨奕提高了音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杨奕只圈了一个一平方左右的圆圈，微笑着说：“两位勇士，按照这个轮廓破冰，今天晚上能不能大饱一餐就看你们的了。”
他们便听话地按照之前的方式破冰，由于范围小，破冰的时间也大大缩小。在他们凿碎冰块的同时，杨奕也拿出了昨天提前叫人准备好的“浮球”——由于条件的限制，没有塑料，只能用动物的胃部代替。将其充满气后扎紧实，可以发挥和塑料球一样的作用。浮球连接着的是渔网。渔网虽然不够密，但是胜在宽大，可以弥补些许不足。
将渔网的一端放入水中，浮球牵引着网线向冰层下端不断漂着。杨奕又让他们在冰面的另一端开洞，将浮球牵引着的网线捞上来。如此，两个洞口的距离之内都是她们的捕鱼范围。能不能捕到鱼，实践会检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在尝试新技巧捕鱼，那边的“传统阵营”也没有停下脚步。
杨奕让她们继续捞鱼，这边只用留两个人看着网就好。
刚才还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便一下子作鸟兽散开。
杨奕有些无聊地看了会儿她们捕鱼的场景，又随处走走，但也不敢离开人群太远。她甚至不能喝太多水，因为这里可不像现代一样，有公共厕所。原始社会就是这样不方便。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趣味可言的。
无聊的人们，无聊的生活，无聊的杨奕。
她整个人都是无聊的。
这只是来到蛮荒的第二天……可她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度日如年，不过如此。而我们可爱的雪生和另一位不知名同学，就被她逮到用来消遣了。
她也不说话，就蹲在雪生旁边，静静地端详着雪生的脸，细致入微地观察着他的五官与轮廓。雪生的睫毛很长，察觉到杨奕在看他时，他目光略有躲闪，最后却又默默地把脸摆正让她仔细观察。只是看上去很镇定的人，好像心里却并不怎么平静，毕竟他一直在颤动的睫毛已经出卖了他。
绝对不是她贪恋美色！她只是好奇为什么原始人能长成雪生这样！这可真是人类未解之谜啊，该不会是基因变异吧？
她的眼神太直白，雪生忍不住出声。
“奕，我的脸……怎么了吗？”他甚至不敢直视杨奕，睫毛颤抖着，在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雪生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迟疑，似乎是不确定这样问会不会冒犯到她。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雪生的名字真好听，有什么意义在吗？”杨奕的嘴角弯了一个弧度，似乎是觉得雪生这个名字美好极了。名字往往寄予了美好的愿景，雪生这个名字背后又存在着这样的故事呢？其中是否存在着上一辈人的殷切嘱托与爱护？
“雪生，雪生。”杨奕重复了两遍他的名字，“是大雪天生的吗？”
“是大雪的孩子。”雪生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雪生是在风雪中出生的孩子，他降生那天，大雪正好覆盖了土地。
杨奕拿工具在冰原上刻下了“雪生”这两个字。
雪生好奇地看着光滑的冰面上出现裂纹，这些神奇的线条在冰上跳跃排序，最终组成了富有美感的方块体文字。
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作画”的女孩，在阳光下的她那么耀眼，让他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生怕打扰到她的思考。但也绝对做不出远离的决定，毕竟……她的世界是如此广大，仿佛日月星辰都掌握在手中。
“这是图腾吗？”一直默不作声的雪生突然提问。
奇妙的富有韵律的线条，就像是神明的图腾。
“嗯？这是文字。就是……”杨奕斟酌了一下用词，“用来记述语言的一种载体。”她发现很难跟史前时代的人解释这些概念，毕竟为了解释一个概念就要解释无数个概念，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大概是雪生脸上的疑惑实在是太明显了，杨奕转移了话题。她在冰面上刻下了她的名字。
“快看！我的名字。赫奕章灼，若日明之丽天也。奕者，光明也，积累也。”
我的名字真好，真棒，美滋滋。杨奕心想。
雪生对照着她的字迹描名字，看样子是打算把这个“图腾”记下来。杨奕看着好学的雪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看来雪生的名字，现在可以赋予另一个含义了。
当然了，在照顾雪生的同时，她也没有冷落另一个小伙子。人际交往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在这个举目无亲的蛮荒时代，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在雪生安静学写字的空档，她就跑去另一边聊天了。雪生抬起头时，发现她已经在渔网的另一端了。
不过这一聊果然让她掌握了很多信息。熊克是典型的原始部落人物。他勇敢、好斗，对她热情到狂热的地步，这些都是杨奕从他身上观察到的。
“那这样说，人们称呼你为熊克，是因为你曾经捕杀了一头熊？”杨奕问。
“哈哈哈对啊，我还斩下了熊掌。那是我第一次捕到这样强大的动物。”熊克开心地回答。
杨奕微笑着看他，继续把话题引向其他方向。至于他话中的真实性，这个要靠多方验证了。
“‘后’是我们都认可的首领。”熊克挠了挠头，声音带着一丝崇敬，“当年是她带着我们走出来的，如果没有她，我们都没有机会活下来。当初很多人都饿死了，她……”
“真是了不起啊，能够在危机之中挺身而出。”杨奕垂眸，她要感谢熊克为她提供了许多信息。至少现在她不会对这个部落一无所知。
这位女首领，如苍老的头狼，带领着她的部民们在北方的土地上扎根活了下来。时间短、底蕴不足，甚至连最基本的火都没有，这就是这个部落的特点。想必它还有一些渊源是自己还没有挖掘到的，但是现在还不着急。
看时间过得差不多，和熊克又聊了几句后，杨奕走向雪生那边，提醒他准备收网。雪生见到杨奕过来后便立马站了起来，像一位骑士那样坚定不移地执行她的意志。随着渔网被一点点捞起来，杨奕的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她们紧张地盯着那个能够给她们带来食物的“生命之网”。
这是人类与自然的碰撞，不是弱小的人类被饿死，就是弱小的鱼群被吞吃入腹。
慢慢的，慢慢的，终于有鱼被网上岸。这一条大头鱼开头，后面陆续有更多鱼被网上来。
“哄查！哄查！”人群中爆发出震惊的声音。其中还有人发出无意义的长啸，挥舞着手中的捕鱼棍，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奕。
……就好像是羊入狼窝，杨奕扯了扯嘴角。
许多条体型不算小的鱼被捕捞出水面，它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不断在岸上扑腾。可惜它们还没有接近水堀，就被部民们无情地扫了回去。冰水一浇，它们连挣扎也没有了。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尾巴还保留着向上翘的姿势，这就是它们最后的形态。
自然的甄选就是如此，有无数的生命消逝，又有无数生命得以存活。
这是鱼的死亡，也是人的狂欢。
这次的捕鱼计划很成功，几乎捕上了20多条鱼，这已经是过去一天最大捕鱼量的翻倍了。方法的改进提高了食物的产量，可惜在道具上还是存在缺陷，有太多漏网之鱼。后来流火悄悄告诉她，从前她们一趟能够捕抓到7、8条就算不错了。这次的成绩已经非常出乎意料了。
杨奕站在旁边等待着她们处理好剩下的捕鱼任务，她的纸上谈兵已然完成，剩下的事是她们的了。实际上，她没有掌握很多捕鱼的技术，也并不精通于所谓的理论。只是看的比她们多，知识面比她们广，如此便形成了高屋建瓴之势。
她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游戏中的npc，不需要她戳一下才动一下。举一反三，改进探索应是人类的进步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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