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人一狗吃了如此多的饭,那一直守在一旁的老头儿,也就是当时迎他们进来的老头儿,全程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默默的差人收拾好了饭桌,准备领着阿花去给小姐问诊。
阿花衣着普通,他常年穿着一件灰黑色的袍子,只是那袍子因为太旧,已有些发白,衣角处还有几处补丁,不知为何腰身处系着一条腰带,也是极为普通的黑色麻布,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周身气质也只是寻常,但他的脸很有特点,他很白,不是银家这种因常年不见阳光的白,也不是像天外谪仙那样不问世事的清冷的白,那是一种很淳朴的白,白里微微透着红,像是一颗还没有成熟的桃子,沾染了人世间的生气,让人见了便心生希冀与期待,眼睛有些大、有些圆,嘴唇不薄不厚,鼻梁不高不低,举手投足间带着少年人的朝气,但仔细看阿花的神情、动作、又透露出一股老成持重,并无少年人的毛躁之感,阿花的冷静和有条不紊莫名的压下他少年人的朝气,给他增添了一分低调神秘,这些矛盾的特质结合在他身上,竟也不是十分违和,反而生出一股特别气质来。
老头看起来有些急切的,带着阿花去给银家小姐问诊。实际上,老头并不认为阿花能治好小姐的病,这病他都治不好,这个看起来尚且稚嫩的小少年又怎么可能会治得好,他带阿花去问诊主要还是因为阿花知道“珺棠草”,并且阿花说“珺棠草”在他的家乡很常见,他医治小姐一年已久,以他的能力,能找到稍微抑制小姐的病症的“珺棠草”已消耗他很多精力,但这少年对这草表现出来的熟稔,让他也很是吃惊,“珺棠草”非常罕见,少年只闻到一丝味道就能嗅出几分端倪,没准儿确实有些道行在身上。老头儿行医已久,对银家小姐的治疗方法其实已大致有数,但他未向银家家主透露半分,因他也不知道,他拟出来的这药方里的药材,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其中用量最少的、最有希望找到的“珺棠草”已经被他发现,其余的药,他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找到,万一到那时,银家小姐已然撑不住,怎么办?想到这,老头儿颇为复杂的看了阿花一眼。
阿花老老实实的走在他后面,没有四周看,只是看着前面的路,没有表情,也没有向他询问,仿佛已胸有成竹。
“但愿你能给我惊喜”,老头默默地想。
阿花此时在想什么呢?
他在背剑谱,他惊讶的发现,他十年来烂熟于心的剑谱,除了被老和尚罚去山上打猎那天忘记的一部分外,他又忘记了另外一部分。
这让阿花有些苦恼,他细细的想,却发现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想了一路,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那银家小姐的闺房。
美丽突然有些“暴躁”,它身体前倾,双耳直立,身上的微微竖起,嘴里发出了警告的呼噜声,眼神有些凶狠。
阿花稍微能猜到美丽异常的原因,他闻到了更浓重的珺棠草的味道,其次就是,一股非常具有攻击性的臭味涌进了他的鼻腔,刺激异常,他不得不眯了眯眼。
阿花很难形容这种臭味,不像是食物的腐败的臭味,不是粪便的味道,不是人长久未洗澡的味道,是……
很像是美丽吃了一块儿腐肉,在嘴里嚼烂唾液作用后的那种“新鲜”的臭味。
当然,美丽没有吃过腐肉,至少阿花没见过,他更没有机会闻到这种味道,但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味道。
很难闻,这味道对阿花来说甚至有些难以忍受,况且是嗅觉异常灵敏的美丽。
看着老头儿面色如常,阿花心里微微奇怪,但并没有多问。
推门而入,那味道排山倒海一般朝他和美丽涌来,美丽的警惕意味更浓,甚至非常防备、凶狠的叫了两声。
阿花瞧着这屋里的丫鬟也仿佛没有受到这味道的影响一般,他实在奇怪,忍不住发问道:“这屋里的味道可是一直如此?”
这屋里的味道?
那老头和丫鬟们听了这话都有些茫然。显然,他们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阿花没有再问,有些急切的上前掀开了银家小姐的床帐。
丫鬟和那老头面色一惊,随后有些恼怒,这着实有些无礼
阿花并非故意唐突,只是这味道已经有些扰乱他心神,甚至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如若不快点动作,他可能也会变成银家的病人。
被熏死的病人。
阿花走上前掀开床帐,美丽自然也跟在他身边。
银家小姐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实际上,是非常不好
她整张脸上布满了凸起来的包,包里似乎有脓水,并且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臭味。
阿花无比吃惊,这画面让他觉得他刚刚吃进去的饭随时可能当场还给这银家小姐。
因此他眉头微皱,迅速离开了这床。
退的远远地。
但美丽没有退,他在床边,浑身的毛都直立起来,亮出了尖尖的狗爪,嘴里发出的呼噜声越来越低沉,喘息声也有些大。
这是美丽遇到了极大的危险,准备死战的表现。
阿花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他从没见过美丽这个模样,他有些好奇,阿花要做什么,但他不能放任,他不能让美丽伤了那银家小姐。
此时那带阿花进来的老头神情微沉,下一秒便要准备出手,他脚跟稍抬,已然是在蓄力。
阿花又挑了挑眉,没想到这老头会武。
正当美丽一跃而起,亮出利爪,露出尖牙,准备狠狠的咬上那银家小姐一口时,
准确的说,是咬她脸上那些凸起的脓包。
那老头动了。
阿花没有动,于是屋里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少年声:“回来”
美丽停了,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与阿花的声音做到了完美的同步。
那老头身影停滞了些许,随后也停了下来。
美丽不甘的朝阿花走过来,时不时不忘回头龇牙咧嘴的叫一声,眼神充满了威胁,就像是,狼狩猎没有成功后眼里藏着的蛰伏和狠意。
那老头见此有些惊讶,顿觉这少年不简单,不论是他身边的狗,还是他对这狗的掌控。
这狗暴起是生物本能,它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和威胁,因此做出了应敌的姿态。
但这少年,竟然能控制这样的本能。
即使是他是这狗的主人,这种生物本能也很难控制到如此精妙的状态。
更奇怪的是,银小姐是个病人,为何美丽会有如此强烈的敌意。
屋里响起丫鬟的惊呼声,阿花将美丽唤回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发现她手上有一个像是……
壁虎形状的凸起,沿着她的皮肤,跟随她的血液在里面迅速的爬动,一瞬间爬上了胳膊,在袖口消失不见。
阿花确定他没有看错,他很快做出了判断,银家小姐不是生病,她是被这个看起来非常恶心的鬼东西寄生了。
珺棠草逼不出她体内的东西,它虽然能驱虫,但不够霸道。
阿花低下头,开始快速思考有什么能够把那看着像是壁虎的东西从银家小姐身体里逼出来。
放血?不行,那东西看起来移动速度很快,血放干了都不一定能找到它。
往血里注毒?不行,即使能找到那东西的准确位置,他也没有办法那么快的将毒放入银家小姐身体,并且他不能控制毒素蔓延。
用药很难逼出来,一是他手里没有合适的药,他从山上来,只带了一个破包袱,里面没有药,这银县也没有那种药,等那药到手,银家小姐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阿花能感觉,这银家小姐已没有几分生机。
至于他为什么能感觉到生机,他没办法解释,像是一种直觉,所以不能对外人说。
没人会相信他的直觉。
等一下,破包袱,剑,他有一把剑。
那把剑不是很锋利,但应该刚好能割破人的皮肤。
阿花决定冒险,因为现在只有快,才能救那小姐。
他突然抬头,从包袱里摸出了一把剑,那把黑色的剑。
旁边的老头神情凝重,显然,他不相信阿花,此刻阿花又拿出了剑,结合那狗之前的表现,老头准备做些什么。
阿花转头,朝着那老头儿认真的说:“你家小姐身体里有一只虫,那虫以小姐的血液为养料寄生,我要找到它的位置,割开小姐的皮肉,将那虫取出来。
他讲的很认真,语速不快,但语气里没有为难,没有郑重,仿佛这是一件毫无困难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妥的事情。
屋里的丫鬟却已经发出了惊呼,那老头儿身上的戒备消失,只变成了怔忡。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