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永远不会让李达失望，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在一个晚上得到了这么详尽的消息，简直是把苏家的祖宗三代都查了出来。在第二天早上李达还睡眼惺忪抱怨骑马赶路腰酸腿疼的时候，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出来了，而且和李达讲述的时候看起来神采奕奕。
“我查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苏家原来也是前隋旧臣。当年宇文化及陪着隋炀帝杨广去江都巡游，随后因为隋炀帝荒淫无道，导致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并起。宇文化及杀死隋炀帝，到魏州自封为帝，直到最后宇文化及被杀，苏家的这位先祖都是他的亲信，后来在战乱时回到了长安，准确地说是回到了泾阳县。”
“等等，回泾阳县？这里？”
“对，他家先祖在泾阳县住了几年之后，高祖建立了大唐，招贤纳士，他便回到了长安，为自己谋求前程，真的谋了个一官半职。但可能因为是前隋旧臣的缘故，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于是便开始在学问上下功夫，最后成了一代大儒。可他的后代也没有在仕途上过多发展，到了如今只能称得上书香门第，且衣食无忧。”
“很有意思，又出现了一个前隋旧臣。”李达托着下巴笑了，“宋涛的祖上，宋娘子的祖上竟然都是前隋旧臣，而且似乎都对这泾阳县感兴趣，泾阳县这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呢？”
“这里有嵯峨山，有鬼谷子讲学地，还有黄帝陵？”徐建峰想到的是本县的风景名胜，显然是没摸透李达的想法。
“有宇文家的祖坟。”周玉倒是马上知道了李达的想法，把答案说了出来。
“哦，是的，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还有其他一部分族人埋在这里。”徐建峰点点头。
“周捕头，我要在宋家卧室里挖出的那块雕着马和猴子的玉佩，还有挖出来的那些衣物，对了，还有他床下的那双鞋。”李达道。
周玉点点头，也不叫手下的衙役，自己就去把那些物证拿了过来。
李达把那块玉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然后递给了周玉。此时上面的泥土已经被清理干净，精致的雕工露了出来，而且入手十分润泽。
“是古玉，价值不菲。”周玉立刻就下了判断。
“是啊。”李达点点头，“这玉品相极好，而对于这玉我有两种猜测。第一，死者佩戴这玉是为了图个好彩头，科举得中，马上封侯；第二，这里有死者的属相，同样是为了好彩头。”
“这也代表不了什么呀！像你所说的那样的话，天底下属猴的人何其多，去哪弄清楚这古玉的主人。”周玉疑惑不解的问道。
“宋娘子有个被绑架的哥哥，后来被杀了。”李达微微一笑，“这上面记载着，发现死者尸体的时候，他身上的财物都不见了，其中就包括一块古玉，据说是那名妓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而对这块古玉也有一段描述，上面雕刻的花纹是……”
“马上封侯！”周玉念出了那几个字。
“正是。”李达点头微笑，“你们瞧，很多东西都对上了！”
“但是宋娘子哥哥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白骨上？当年他的尸体已经找到，经苏家人确认无误了。莫非死者是当年的绑架者之一？”周玉眉头一挑，随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达闻言朝他笑了笑。“周捕头说得对，那副白骨确实不是什么被鬼手拖入地中的宋涛，真实的身份也许就是当年的绑架者之一。”
“李达，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周玉注意到李达使用了“也许”这个词，知道他并不完全确定，随后问道。
“鞋。从地下挖出的衣物里也有鞋，但是你们和宋涛床下那双鞋比一下。”
两双鞋子放在一起——即使其中的一双烂得只剩下鞋底，众人也立刻就看出了端倪，因为大小完全不同。
“血肉腐烂，只剩下骨骼，也许看不出什么，衣物腐烂，也许看不出原有的大小。但是鞋底很厚，难以腐烂，它的大小是不会骗人的，这绝对是两个不同的人的！这是一个细节，也是设计这场阴谋的人的一个大失误。”
“如果这是当年的绑架者，那为什么他会死在送家的屋宅之下？”周玉疑惑地问道，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很难解释。
“关于这个问题，我一会儿会给你合理的解释。”李达微微一笑，“在此之前，我们来探讨一下，家境算不上特别富裕的苏公子为什么会被绑架的问题。宋涛和苏家的祖上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前隋的旧臣，而在前隋灭亡后，他们的祖上还都做了富家翁，所以我猜测他们可能在守护一笔钱财——这笔钱财属于宇文家。而在多年之后，宋家的后人宋涛希望能找到这笔钱财。”
“所以是宋涛他们绑架了苏公子，要挟苏家交出钱财。”周玉接着道。
“或者说类似藏宝图之类的东西。”李达眯起了眼睛，“这也是送娘子的父亲不愿意向官府提起绑匪和他们到底要了什么的原因，可能他希望保守这个秘密。”
“什么秘密或者什么样的宝藏能抵得过人命，他还真的觉得宇文家能够东山再起吗？又或者他自己也想得到那些东西？”周玉有些讥讽地说。对于她来说，死命护住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和实实在在的人命比起来，还是人命更重要。
“那到底宋涛有没有得到秘密或者宝藏呢？”周玉继续问道。
“应该是没有得到，所以他才迎娶了送娘子。因为在绑架中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而苏氏夫妇因为丧子之痛很快就去世了，所以他决定在送娘子身上下手，也就是说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在苏氏夫妇死后，宋娘子继承了所有的家产，而在她嫁给宋涛后，这些东西也就都进了宋家——而宋涛求娶她的目的也应该是这个。事实上，他对于宋娘子并无感情，所以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在婚后拈花惹草并且对宋娘子不好，非打则骂。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宋娘子身上的伤痕。”李达一挑眉头，“可以派个心思细致的婆子去，先去查查她身上有没有其他伤痕，再看看送家的那位小公子身上有没有伤痕。不过，她去的时候让她把这块玉佩带过去，再试探一下宋娘子的反应。”
“为什么？”
“你们想想看，尸骨上的衣物和这玉佩都是经过宋娘子辨认，说是属于宋涛的，但是如果我们猜测正确——这块玉属于宋娘子的哥哥，她有多大可能会认不出来？”
“你是说……她一直都在和我们演戏？”周玉一愣。
“我从来都不介意把人性想得更复杂——比如说宋娘子和江翠萍在这件事中分别扮演的角色，实际上，这两个女人无法和这件事脱开干系，你们发现了吗？宋娘子其实十分信任江翠萍。”
“咦？我只是觉得她特别能容忍江翠萍，我以为她是想把江翠萍一起拖进火坑呢。”周玉一愣。
“不是这个，我这样说是因为她愿意让江翠萍当她儿子的奶娘。试问，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让她不信任的人接近自己的孩子，还一直贴身照顾？”
“原来如此，这是从人性的角度做出的判断。”周玉一抚掌，深表赞同，随后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就算我们知道了这具白骨不是宋涛，但是他的身份要如何确定？抓住杜毅忠他们来审？”
“我心中有一个名字，但还要等验尸结果出了才能做最终的判断，杜毅忠那边先放着，他们还有用，先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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