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有所谓的鬼神。”李达轻轻地打断了周玉的话，在这一点上，他从来都不动摇，也不会迷茫，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那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宋娘子。”
“你为什么会怀疑她，而不怀疑江翠萍？”李达好奇地问周玉。
“因为怨恨，宋娘子肯定是恨宋涛的，宋涛打她，对孩子不好，而且还想纳妾，所以她可能希望摆脱自己的丈夫。而与之相反，江翠萍对宋涛有所求，她急切地想要借助宋涛摆脱现在的身份，最怕宋涛出事的大概就是她了，所以她不可能杀死宋涛。”周玉一板一眼地说，“因此我怀疑送娘子。”
“如果这样推理，那么这两个女人看到的所谓巨手把人拖入地中就是假话，也就是说这两个女人一起编造出了一个巨手拖拽宋涛入土的谎言，那么周捕头，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李达继续问道，“是什么让她们合作了？”
“嗯……”周玉挑了挑眉毛，也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从二人的立场上看，这两个女人绝对不可能站在一起。但是宋娘子的反应却非常可疑，不仅仅是因为刚刚说的那些理由，还有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太过流畅了，甚至没有回忆那些可怕事情时应有的惶恐和停顿，我觉得她可能是在心中无数次地描摹过那只手的形状，就等待着人来询问。”
“你的感觉是对的。”李达微微地点头，“不仅仅是她，还有江翠萍，这个女人同样好像是在心中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这两个女人给我的感觉……要怎么说呢？好像有某种默契在。”
“难道说是她们两个人共同杀害了宋涛？”周玉觉得不太能解释得通，“她们两个人是情敌啊，江翠萍应该是巴不得弄走宋娘子让自己上位的，而且她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暂时无解。”李达也觉得这案子很棘手，“如果是她们杀了宋涛，那么尸体现在在哪里？卧室里挖出的那具白骨又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是事先埋进去的，那么土质对不上，土很坚实，青砖完好，不像是事先曾被挖开过，白骨和衣物应该埋在那里很久了，所以这白骨的身份又是何人？这个人为什么会死在这座庄园的地下，死因是什么，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应该先控制起来。”周玉也觉得眼前如一团乱麻，最后只能这么说。
“我同意，而且我还要见见和宋涛进行文会的那几个朋友，他们如今不是也在这个庄园中吗？”
不久之后，衙役带进来四个人。
这四个人打扮得倒是很体面，都是时下读书人最喜欢的装扮，但是给人感觉却很不好，个个目光闪烁，神态不正。周玉办案多年，也见过不少泼皮流氓，一打眼就觉得这几个人不像寻常良善百姓，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比如说气质和眼神，他相信李达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李达先是观察了他们一下，也觉得非常蹊跷。因为这几个人看起来和寻常读书人不太一样，他们根本没有浸淫书本的气息，更像街头的闲汉。
“这几个人看起来可不像是能够写文章考科举的人物，更像是街头巷尾的泼皮流氓，而且眼神中都隐隐带有凶性，感觉像是见过血的人。”李达打量着那几个人，随后跟周玉低声说。
“是啊，所谓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周玉冷漠地点点头。
“让人私下调查一下他们的底细，我们先去会会他们。”
这几个人见到李达都显得小心谨慎，其中三个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和庄园的主人宋涛年纪相仿，另外一个年纪略长，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几个人显然是以这位年长者为首，事事都听他的。
那个中年人率先给李达跟周玉行了礼，看起来礼数还算周全。随后其余三人也分别行了礼，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杜毅忠、沈浪、邓子杰和吕贤。
“送贤弟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好好的人怎么就这么没了呢！”那杜毅忠一面说一面揩了揩眼角，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是满脸沉痛，口中唏嘘不已，“昨天晚上宋兄还在和我们一起谈天说地，怎么一夜间就阴阳两隔了呢！可见这人啊，真是旦夕祸福！鬼神之事，果然神秘莫测！”
“子不语怪力乱神，好歹几位也是读书人，就不要说这些了。”李达没有听他的感叹，只是冷淡地扫视了他们两眼，随后便问起了文会的事情，“听说你们昨天做文会，有些什么人？都谈论些什么？在文会之上，宋涛可否与他人发生冲突？”
“官人教训得是，官人教训得是！”杜毅忠有些羞愧地捻了捻山羊胡，急忙道歉，“小人惭愧，在官人们面前说起这些，可叹在下一把年纪还是科考无门，还觍颜和这些年轻人混在一起……”
“别说废话了，说些有用的东西！”周玉冷冷地插了一句话，把杜毅忠吓了一哆嗦。
“是、是，其实昨天的文会就是我们几个，没有别人。我们平日里就是聚在一起做做文章，讨论讨论时政。我们兄弟几个也没有什么矛盾，本来打算今年秋试继续入场，所以昨日就谈论了一下明经题目。本来是在小人家中小聚，宋贤弟一时忘情就喝多了。歇在我家即可，但是宋贤弟非要回家，我们就只有把他送了回来。结果送到宋家后，我们也酒意上头，就留宿在了宋家。谁知道刚刚要睡下，后边就闹了起来，我们赶到的时候，宋贤弟竟然就这么没了！”杜毅忠一面说着，一面唏嘘，还抹了两把眼泪。
“你且等一下再哭，地底下发现的那身衣服可是宋涛昨晚穿的？”周玉可没有时间管他哭哭啼啼，冷冷地追问道。
“啊，正是！”杜毅忠急急忙忙点头，“那一套都是。”
“官人，按照小人看来，这事情有蹊跷！”其中最为矮小的一个年轻人吕贤找准时机开口说道，“宋兄出事之前，是和嫂夫人在一起。可是我们谁都没有真正看到他出事的那一幕，如果说是嫂子谋害了亲夫，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们两个早就已经貌合神离了！”
“二小，慎言！”杜毅忠赶紧呵斥了吕贤一声，“人命关天的大事，自然有官爷们查证，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吕贤立刻缩了回去，不再言语，但是眼珠还是转来转去，李达倒是对于“二小”这个称呼流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
杜毅忠连忙向李达告了罪。
“我这兄弟也是为宋贤弟心急，言语冲撞，望官人，但是他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达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还对杜毅忠的话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神情。
“既然你们和宋涛来往甚密，我也恰巧想问你们可知道他和宋娘子之间的情感如何？”
“这……人家夫妇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要如何质疑？虽然我们情同手足，但是也不会对这种事情指手画脚，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杜毅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是嘴上一点也没少说，“我们倒是知道他一直很喜欢这位弟妹，但是弟妹却好像有些看不起他。她娘家是书香门第，宋贤弟家毫无声名，这让宋贤弟一直很痛苦，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巴掌难拍响，时间长了感情就冷了下来。”
“可是宋涛不是和家中的奶娘江翠萍打得火热吗？还和家中的丫头牵扯不清，就更不要提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了，这叫很喜欢夫人？”周玉在一旁有些嘲讽地问。
“官人，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或者在外面为了应酬逢场作戏，到青楼酒馆也属正常，有什么不妥吗？”杜毅忠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不理解周玉为什么会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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