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大雄宝殿离开之后，你也没有去过禁地啊。阿呆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想要他死？”冯捕头有些不解。
钱森呵呵笑了两声：“李公子还是疏忽了，如果当时救出小蝶姑娘的时候仔细地搜查一遍那个佛堂，就会在佛像下面看到一个通往禁地密室的暗道，暗道的出口则在石室中弥勒佛像的地下。石室和隐秘佛堂之间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算长，这条暗道还是七年前我和智能长老一起凿出来的，只能容一人匍匐而过。李公子在碑林思索宝藏秘密的时候，我不是离开去拿过笔墨纸砚么？我就趁着那个机会，将杜公子之前的推论添油加醋全都写在了纸卷上，炮制出一封遗书，然后从佛堂的暗道钻入石室，将纸卷放在弥勒佛手心里，同时让阿带服下牵机药。阿呆当然不知道那是毒药，还以为是给他治病的良药，直接就吞服了下去。”
“这么说来，我在石室中捡到的那个火折子就是你落下的？”冯捕头问道。
“不错，当时生怕你们起疑，所以事情做得很匆忙，火折子落地灭了之后也没工夫去找，只能匆匆走了。后来你们进入石室的时候，我又打着去找灯笼的幌子从佛堂钻进密室，紧贴在弥勒像下边偷听你们的谈话。若是你们识破了我布下的局，我就干脆当众火拼寂寥和寂灭，能杀一个是一个，若是真的按照我的计划走，那我就另找机会对付他们两个。”
“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李达说道，“钱大夫，你究竟是怎样把智明方丈骗到禁地加害的？当时寺里已经风声鹤唳，要让智明单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实在有些难。”
“说难也不难。我碰巧从智能方丈那里听说过一件智明的往事。”钱森说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智明在洛阳游历的时候与教坊中的一位女子暗生情愫，不仅把自己的银钱全都浪掷在了那个销金窟里，还把寺里的不少银子也丢在了里面。亏空一大笔银子的智明本想逃跑，可偏偏那个女子怀上了孩子。那个时候智能是寺里的知客，很受老方丈器重，手上还有些活络的银钱。智明和智能素来亲密，干脆回到寺里豁出一张脸跪在智能面前，耐不住智明的软磨硬泡，只得偷偷挪了一笔钱帮智明补了这个窟窿。孩子出生以后，那个娼妓就难产死了。智明后来再到洛阳的时候辗转打听，才知道孩子已经被送到洛阳白马寺抚养。”
“他的孩子就是慧心师父？！”李达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错，智明成为方丈之后挖空心思地想让慧心继承自己的衣钵，所以千方百计让慧心从白马寺到了罗汉刹，还力排其他两位长老的异议，让他做了知客僧。若是被寺里的人知晓他与慧心之间的这一层关系，非但他打了这么多年的算盘要落空，就连他自己在的威望都要一落千丈。所以我写了一张纸条，以这个秘密要挟智明，他自然就乖乖就范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钱森深深地看了李达一眼：“李公子实在是了不起，虽然没有目睹我的所作所为，但你剖析案情的时候丝丝入扣，就好像亲眼看到我的一举一动似的，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预料之中，若不是最后稍有疏忽，恐怕我这些年苦心孤诣的谋划就要尽数落空。”说到这里，钱森口中就发出一声闷哼。
李达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口中不由自主地吼了一声“不好！”，双手一用力就将搁在中间的小方桌掀翻，只见钱森双手按在自己的小腹处，那里有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我命不久矣，也不愿意再去衙门被那些刀笔小吏诘问，不如死得体面一些。”钱森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把目光投在了小蝶的身上：“小蝶姑娘，给你们添麻烦了。求你们把阿呆好生安葬，钱某平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
这是钱森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辗转数月过去了，自从上次和小蝶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不过长安城并不小，他本来就不知道小蝶的底细，如果小蝶不主动来找他，在茫茫人海之中要找到小蝶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几个月里，慧心和尚倒是托人给李达捎了两封信过来。从信里面，李达才得知两位长老死了以后，官府也没有太过为难罗汉刹，毕竟参与血祭的几名首恶都已经命丧黄泉，剩下的和尚也只是旁观者而已。不过当年旁观过血祭的和尚屁股上挨上十几大板是少不了的。不仅地下的那个隐秘佛堂被整个填埋，就连神殿里面山神的神像也都被打了个粉碎后付之一炬。当时，李达、等捕头和小蝶三个人商量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将智明跟慧心之间的父子关系捅出来，继续守住这个秘密。在智明、寂寥、寂灭都死了的情况下，慧心直接跳过了长老，成了新一任的住持方丈。只是到这个时候，慧心还蒙在鼓里，只以为智明是他的恩师，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李达犹豫了很久，但终究还是决定不把真相告诉慧心。
冯捕头的事情他也从慧心的书信当中略略听说了一些，经过了罗汉刹一案，冯捕头铁捕的名头更加响亮，就连附近几个城里出了命案都会有人来请冯捕头过去办案。
看完慧心的书信以后，李达有一种隐隐失落的感觉。不管是慧心也好，冯捕头也好，总归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自己这几个月来几乎一事无成，没接什么大案子。整天在长安城里胡混。
说来也怪，自罗汉刹的案子以后，所有的游侠儿、乞丐、罪犯好像一下子都从长安城里销声匿迹了，往日那些扑朔迷离、让人目眩的离奇案件一桩都没有出现。长安城花销不小，眼看着手边的银钱就要用完了，李达忍不住在心里直犯嘀咕，该不会从此就天下太平了吧？
就在李达闲得整个人都要开始长毛的时候，终于有人找上门来了。来的竟然是周玉身边的跟屁虫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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