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叫起了抱天屈：“大人明察啊，我这侄女，最是胆小柔弱不过，连还嘴都不敢跟人还，还在娘家的时候竟被家中恶奴给欺负。她这样的人，怎么敢做出那等事？还请大人明察啊！”
“是啊！”他身边一个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少年也着急道：“姑姑咋可能坐这等事！”
看来，这少年是崔永康的孙辈。
“是不是冤枉，开棺一看便知。”周玉淡淡道：“你们且退下，莫要妨碍公事。”
崔永康苦苦哀求，周玉却是软硬不吃，就是不答应。
“可是只要一开棺，我崔家的清誉就毁了！”崔永康也是给逼急了，豁然站起身来，大叫道：“大人，俺崔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崔家也有人是进士出身，也有做推官，你今日人也抓了，棺也开了，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俺们可要去告状！”
周玉却似乎是毫不在意，他淡淡道：“若查不出什么来，本官自去请罪，用不着你们告。”
“现在，莫要影响本官公事！”周玉忽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来，可就要打板子了！”
她这一瞪眼，自然是有凛凛官威，让崔永康等人都是不由得心中一个哆嗦，这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大人，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崔永康等人乖乖的退到一边去，再不敢多说。他们纵然现在有千般不甘，也不敢再表露出来了。
继续开棺！
钉子被起了下来，棺材盖被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然后一股浓烈的尸臭便传了出来，李达离着远闻不见，但他瞧见离得近的几个衙役赶紧捂住鼻子。虽说下葬了没几天，而且现在天不算热，但尸臭也相当之浓郁。
周玉也拿袖子遮住口鼻。而后吩咐其他人退开，待尸臭消散的差不多了之后，他摆摆手，老仵作带着两个学徒走过去，把尸体给抬了出来，放在一块儿白布上。
李达也叫阮晔过学习一下。
验尸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需要观察的地方极多，但由于这具尸体已经死了有些日子，而且要求验明的是他杀还是病死，所以许多东西就都不用验了。尽管如此，那仵作还是检查的极为仔细，身体的各个部位就不用说了，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每一寸皮肤都仔细看过了。甚至他还让学徒把尸体的衣服扒光，眼皮儿都被扒开，肚脐眼也翻看，甚至下体都检查的很仔细。
因为许多细节，可能就隐藏在其中。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大伙儿都等的不耐烦了，那老仵作方才站起身来，走到周玉跟前恭敬道：“周捕头，尸体并无外伤。”
“没有外伤？”周玉拧着眉头道。
“是。”仵作道：“小人检查的非常仔细，死者体表伤疤极少，且多是陈年旧疤，既无勒痕，也无掐痕，也无利刃伤口，更无殴打痕迹。”
周玉阴沉着脸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小的以为，死者并非死于外伤，但不排除其他伤势！”仵作可不敢面对周玉，只得给了这么一个含糊的答案。
“哈！”崔永康又是抖了起来，不过他学乖了，不自己动手了，给身后一个族中后生使了个眼色，那后生会意，高声叫道：“不是死于外伤，那就是死于内伤了！除了病死还能怎么？”
周玉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一摆手：“此人咆哮，妨碍公事，十板子！”
“是！”
衙役们如狼似虎一般涌了上去，把那后生摁倒在地，扒了裤子就打。
大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混杂着那后生的惨叫，让围观的众人都安静下来，崔永康等人更是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李达在一旁也是吓住，这娘们这么生猛的吗？
打完之后，后生被抬下去，走到尸体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周玉问道：“会不会是中毒？”
仵作道：“瞧着不像。若是服毒死，无论种的是草木之毒，还是砒霜之毒，或是体表，或是嘴唇，或是齿龈、牙龈，总会呈现青黑色，方才小的检查过了，并无此症状。”
但他不敢把话说满了，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这尸体已经下葬这些时日，有可能是中毒了但看不出来。”
周玉冷冷道：“那还不银钗刺喉？”
仵作赶紧应了一声，取出一支银钗子来，有学徒端来一个小盆，里头乘的是清水。他取了银钗和皂角，把银钗给洗干擦净，而后走到尸体旁边，掰开尸体的嘴，把银钗插了进去。
这一幕看得不少人都是心中恶寒。
良久之后，银钗方才被取出，在阳光下看的分明，钗子依旧是一片银白色，并没有变得青黑！
众人大哗！议论之声纷纷响起，多半都是在指责周玉瞎折腾，冤枉好人。
李达却是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大脑中急速运转，猛然间，想到了前世自己看过的一个案子，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外伤没有，验毒也验不出来，在所有人看来，周玉这一次是跌了跟头，看走眼了。但他却是认准了定然是这女子杀夫，但他的操守和品德又决定了他不会把这个女子屈打成招，所以他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出证据来！
“吴用，带着你的人，去城内各处生药铺子查一遍，看看最近半个月内，有无人买砒霜！”
周玉又吩咐道。
在这个年代，砒霜绝对是管制物资，只有药店能买到，而且每一笔都会在账上记录的清清楚楚，非常好查。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都快到中午了，几个衙役才打马回来。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让周玉很失望，也让围观的众人很失望——谁不想看个热闹，看个大转折？
说来也巧，近半月以来，偌大的长安城，竟无一笔砒霜买卖！吴用又把时间扩大到一个月，才发现有三笔买卖，但细查一番之后发现，这买砒霜的三个人，都和杜氏毫无关系。
这下，线索彻底断了。
周玉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围观众人看向周玉的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崔家的人又开始鼓噪起来，在他们看来，周玉败局已定，而且现在基本上案子算是完结，他也没有理由再打别人板子了！
刘张氏依旧跪在地上，眼神木讷的看着地面，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不少人都对她心生怜悯，真是可怜啊，家里男人刚死，又被这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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